卿玥不解的望着陆峥。
他为何这般笃定？
他的眼神那样坚定自信，就好似已然掌握了结果一般。
难道是从窥天镜中看到了什么？
还是她身上有除了幽黎姬氏血脉以外更特别的东西？
难道云汜之所以允许她逗留云氤谷，以及最后为她牺牲，也不仅仅是因为欣赏她？
与云汜同行的路上卿玥一直放不下戒备，正是因为觉得一切太过理所当然，也太过顺利。
她正要问个清楚明白，陆峥却突然咳嗽起来。
他勾着背咳得撕心裂肺，脸色涨得通红，好似要将肺咳出来一般。
“爹。”陆北曜扶着陆峥，担忧的顺着他的后背。
卿玥耐心等待着。
可越观陆峥面色，越觉得不大对劲。
她抬掌运行灵力往陆峥胸前注入，安抚他的心肺，也探查他的内息。
片刻后，
卿玥看向陆北曜，抿唇欲言又止。
陆北曜心中警鸣大作，突觉脑子里有根弦断了一般猝不及防。
他抬眼怔怔的望着卿玥。
顺着陆峥后背的手掌凝滞。
嘴巴张张合合了好几次才终于发出声音：“很严重？”
“无妨......咳......不必担心。”陆峥打断两人，抓着陆北曜的手止不住的咳嗽。
卿玥未语，只不断的给陆峥注入灵力。
又片刻后，陆峥剧烈起伏的胸腔终于平静下来。
他带着咳嗽后的沙哑对卿玥道：“我好多了，多谢。”
卿玥收掌，蹙着眉头有些自责。
陆峥给了她如父亲的温暖，她很想救他，可她却只能暂缓他的痛苦，没法帮他根治。
卿玥拿出一瓶药递上去：“此药虽无法根除病灶，但也能让您好过一些。”
陆峥拿起她手中药，笑着点点头：“足矣。”
他抬眼看向窥天镜，再次幽幽开口，声气虚弱了许多。
“未免魔族现世引起恐慌，故窥天镜之事我和怀生兄隐瞒了下来。”
“这些年，我一直多方游说，然魔族于各世家而言太过久远，他们都觉得我所言乃是天方夜谭，加之我与怀生兄多年交好，更有人怀疑我是故意危言耸听给幽黎族当说客，因此未得到任何支持。”
“眼见着日蚀越来越近，万般无奈之下我催动了窥天镜。”
卿玥问：“所以您的伤？”
陆峥坦然道：“凡人之躯催动神器，总要付出些代价。”
他捏了捏陆北曜的手，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直起身子。
“那日我从窥天镜中看到了阙楼之乱，故以此为筹码布局。”
“百家围剿后我与姜老一直都有联系，云氤谷的女娲碎石便是我透露的踪迹，你离开灵荫山涧后的每一步我也全都知晓。”
卿玥讶异。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像被人养在鱼缸里的鱼，自认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却步步都在他人的监控之下。
同样惊讶的还有陆北曜。
他问：“那爹先前与我传消息让我尽快赶往浔阳是为了……”
“你们的相遇确实并非全是偶然。”未等陆北曜问完，陆峥便大方承认：“唯恐阙楼之乱后再起风波，我便将你送到玥丫头身边，也料定你倘或知晓玥丫头身份，定会想方设法护她周全。”
陆北曜沉吟片刻，呢喃到：“难怪。”
陆峥问：“难怪什么？”
陆北曜道：“初入浔阳时我便好奇，祁师妹及笄之礼这等小事怎会有如此大的号召力让各世家争相前往。”
“阙楼之乱后我也原以为陆家会有一段时间不太平，可幽黎族现身之事却以极快的速度平息。”
“若是这一切都是爹事先安排，那便也都说得通了。”
陆峥欣慰的看了陆北曜两眼，缓缓道：
“让你尽快前往浔阳，实则有两层目的，一为用陆家之便护玥丫头安全，二为诱饵。”
“兹事体大，未敢随意声张，我便谋划了一场传闻，一场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传闻。”
“我挑选了几位心思坦荡有号召力的家主，向他们透露了身怀女娲碎石之人将在阙楼现身，之后又有意无意间透露云姑娘行踪。”
“幽黎姬氏血脉的强盛已是罕见，女娲碎石之力更是绝无仅有，神物现世必定留下踪迹，几位家主见你同行也定会多加留意，那便少不得要前去一探虚实。”
“一开始他们大抵还是不信我所言之事，这才引出祁姑娘及笄之礼上选婿的传闻来遮掩所行目的，说起此事，倒是我愧对了祁姑娘。”
“女娲碎石多以乱世而出，加之我这些年以魔族破阵之事不断游说，各世家亲睹云姑娘深厚灵力后自是有所联想。”
“你们离开浔阳之后，他们也相继到了奉贤山庄与我商讨魔族入侵之事，这才一同前往揽月山庄。”
“这些便是我所有的安排。”
陆峥上前一步，转身看着两人，神情认真肃穆。
卿玥和陆北曜也看向陆峥，听他郑重道：
“魔族乃是由神族演变，其力量之强盛远非凡人之躯可比。”
“日蚀之日，大地灵气稀薄，魔族破阵在所难免，唯有女娲碎石可助我们与之一战。”
“千年前人族便与神族失了联系，这一次我们亦只能靠自己争取生机。”
“既有幸提前窥得魔族入侵之计，便证明这一次我们也不会输。”
“天道无情，人为蝼蚁，但人世代传承生生不息，先祖为我们博得千年安宁，我们亦要为后世博个千年清平。”
陆峥说得慷慨激昂，但卿玥始终为一事担忧。
人以灵气修炼，日蚀之日无灵气补给，届时力量必定受限，只有女娲碎石的神力加持人魔大战才有胜算。
可若是未找齐所有女娲碎石呢？
卿玥又回到一开始的茫无头绪，疑窦重重。
她问：“您这般笃定我能找到其他女娲碎石，仅是因为我的幽黎姬氏血脉？”
陆峥沉思了片刻：“其中涉及众多，恐无法事事解答反惹你心神不宁，还是等你回了灵荫山涧问姜老更稳妥。”
看来确实如她所想，这其中还有其他原因。
阿翁究竟隐瞒了多少事情？
他自是全心全意的为自己着想，可越是如此，卿玥便越是害怕。
害怕会触及她不愿接受的真相。
*
爬满枫藤的墙垣上石门震颤缓缓向上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