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显吗?”
“我看看......还有一点红印子,应该没人会注意。”
“那便好......”
“你别挠。”
“没挠,就是碰一碰。”
“你看那个是临濮陈家的家主吗?”
陆北曜放下抚在额头上的手,挑眼望过去。
灵荫山涧的入口处人影团团。
姬怀生和姜依依面朝着弯曲的山道并肩站立,他们脸上堆着客套的笑容,与断断续续到达的人打着招呼,抑或随意寒暄几句。
他们身后还站着三五个待命的幽黎族人,听见吩咐便机械的作揖行礼,而后将人引进村内安顿。
如游虾的人群走了一波又来一波,引路的幽黎族人像个陀螺一样进进出出的转个不停。
入口人语声不断,难得的盖过了啁啾的鸟叫。
陆北曜的视线扫过正按照指引进入灵荫山涧的一个世家,又眺向不远处的人影。
一位家主领着一队弟子,平波缓步的行进,抬眼对上姬怀生夫妇的视线,他忙堆起笑容加快步伐,边抬手作揖边放声客套问好。
那人正是临濮陈家家主陈山柳。
而今的他蓄起了须,鬓边隐约透着花白,眼尾也添了岁月的痕迹,那双曾经毫不遮掩野心的眼睛,随着岁月的沉淀已经浅淡得几乎看不出。
“是他。”陆北曜眯起眼睛细细打量,“观其神采倒是恢复得不错,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失意。”
两人与入口迎接的队伍相隔了一些距离,也完全避开了人群进入村庄的路线,看得清所有人的状态,也隐约听得见他们爽朗的招呼声,但他们的交谈声却不会落进那些人耳中。
琉璃瞳轻移,卿玥的目光追随着陈山柳离开的步伐,语气淡淡的喃喃:“步履稳健,周身灵力平缓,看起来也不像是生过一场大病的人。”
陆北曜闻言,再次正眼看向陈山柳,话中多了些厌弃。
“多年前为达野心,他便能亲手为自己的妹妹打造一座精美的囚笼以供人敬仰膜拜,后又故意挑起葛荺和陈飞扬他们表兄之间的争斗,如此枉顾人伦亲情之人,或许于他而言,损失一个继承人,也不过是众多失败计划中的一个而已,又如何能伤及他的根本。”
卿玥转眼望着他,晦涩不明的勾了一下唇:“一向纯和公正的陆大公子,竟也会如此锐利的厌恶一个人。”
陆北曜楞了一瞬,了然的低头笑了笑。
他忙又摆出一脸正色,眼睛里却含着几分戏谑:“多谢姬姑娘匡正,我定不偏不倚的审视每一个路过的人。”
他眼神错落,望向那抹渐行渐远的背影,正了神色:“实话说,我倒是挺佩服他此种心性,狠得下心,目标也明确,只是做法偏颇。”
“说白了,不过是空有一腔野心罢了。”
卿玥不甚苟同,不咸不淡的下完结语,眼波流转着继续望向灵荫山涧入口。
陆北曜笑着点点头,盯着她扑扇的鸦睫,透着讥诮:“姬姑娘一向如此一针见血。”
琉璃目转动,滑向眼角向上勾,怒嗔的瞪他一眼,长而卷翘的鸦睫扑闪,再睁开时又看向了前方。
随着陈山柳的远去,关于他的话题也就此暂止。
陆北曜兀自笑了一阵,另起话头又问:“荀师妹心细,你说她会不会看出我额上的红印子?”ωωω.ΧしεωēN.CoM
卿玥眼睑上挑了一下,转头又观察了一遍他的额头。
那被蜜蜂蛰过的地方已经完全消了肿,只残留着一个豆大的印子,中间一点红,隐约可见拔过蜜蜂尾刺后没有彻底闭合的小孔,周围是恢复红肿后留下的青褐色的痕迹,陆北曜方才用手指摩擦了两下,印子边缘的皮肤也透出了一点红。
她如实回答:“应该会。”
陆北曜若有所思的抬手又碰上额上的小鼓包,指腹来回摩挲着。
“你别动它,四围都红起来了。”
陆北曜的手顿住,眼睑轻抬。
他还未开口,卿玥面色突然一紧,警惕的后退一步:“你又想故技重施?”
陆北曜“嗤”一下笑出了声,一脸的不怀好意,语调也阴恻恻的不像个好人:“我是在想,要不要带他们去后山,再给你采点蜂蜜。”
“......”
这人最近的心眼子是越发的邪了,让她都有些招架不住。
那日光顾着找回主场,她一不小心下嘴便重了些,晚上也明明特意给他上过药了。
可第二日,他的下嘴唇还是红肿了起来。
若是往常可能没人注意,可偏偏他又个招摇过市的犄角包,以致红肿的嘴唇也闹得人尽皆知。
一见他这上下失守的情形,姜依依便笑岑岑的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觑了她半晌,直盯得她后背发麻。
姬怀生则是憋了半天,临道别前实在没忍住,拉着她在人群后支支吾吾的交代:“我们幽黎姬氏的血脉特殊,灵力纯净,力量也更加强盛,你不可......”
他斟酌片刻,神情古怪的换了一套说辞,“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啊,不可一味的过于强势,要懂得维护彼此。”怕她不懂,还强调一句,“你明白阿爹的意思吗?”
能不明白吗?就差没直白说“你让着他点”“你要温柔一些”等等之类的话了。
看见他嘴角的伤势,他们估计联想到的都是她将他按在墙角欺负的画面。
天地良心啊,那家伙最是懂得见风就下雨审时度势,明明是她比较受欺负好吧。
她严重怀疑,陆北曜那家伙是故意的。
三番两次被亲爹这样怀疑,她当时的心情不可谓是不憋屈,差点没忍住就如阿爹所想的那般仗势欺人了。
可这家伙不仅不收敛,仗着如今有靠山,每天在挨打的边缘疯狂试探。
路上的时候,那些年长的总是用一种“我懂的”微妙表情审视着他们,年幼的还赖在他身上大喇喇的问他额头和嘴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好家伙,这不嫌事大的回答了一句:“打架不小心伤的。”
末了还意味深长的瞥她一眼,一副委屈小媳妇的模样。
大家本就对此议论纷纷有着无限遐想,“打架”这话一出,人群里直接炸开了,全员讳莫如深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怀着别样的默契,笑着不说话。
小屁孩后面的好奇问题,还不等陆北曜继续回答,就被热心的大人拎走,还附带一句:“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彼时她正给啊翁倒水喝,听闻这言论虎躯一震,抬眼对上啊翁意味不明的眼神,她又羞又恼,气呼呼的拽起他到一旁的小树林说教。
结果他二话不说直接堵住她的嘴,委委屈屈的控诉她冷落了他,让他看得着却碰不着,根本不像出发前说好的有很多时间在一起。
反正就是,最后她说教不成,还被塞了一肚子的自责愧疚。
再回去的时候,不止是他,连她的嘴巴都又红又肿的。
这下子,众人看他们的眼神便越发的奇怪了,啊翁也总是推辞着不让她陪侍。
那一路,她可谓是面子里子的都被他霍霍没了,按照他的话说:“两个人一起干的事,得两个人一起尴尬才公平。”
经此一路总结下来就是,这人最近的气性很大,还很邪。
正想着怎么解救下一个受害者,忽然听见他板板正正道:“荀师妹到了。”
卿玥忙敛起异色看过去,正见姜依依指着他们的方向给荀芷指路。
荀芷笑嘻嘻的与几位长辈打了一声招呼,随后拽起一旁的祁雨滢转身走过来,欢喜雀跃的伸长手臂呼喊:“玥姐姐,陆师兄。”
卿玥挽唇勾起笑容,目光轻移,恰与一旁的祁雨滢撞了个正着。
她顿了一下,正欲再次勾起唇角,祁雨滢却慌乱的躲开了。
也不知是不是疑心突然作祟,她敏锐的察觉,方才祁雨滢的眼神里好似藏了一些莫名的情绪。
“荀师妹。”陆北曜挂着笑容,一视同仁的又看向祁雨滢,“祁师妹。”
两人在他们面前站定。
荀芷一如初见时笑得灿烂,杏仁眼湿漉漉的望着他们。
祁雨滢缓缓抬眼,闪闪烁烁的看了一眼陆北曜,旋即躲开:“陆师兄。”
她又转向卿玥,目光依旧闪躲:“玥姑娘。”
卿玥扯了一下唇,客套的对她点了一下头。
打过招呼,祁雨滢便扑扇着眼睫敛起了视线,恍恍惚惚又躲躲闪闪。
见她这般,陆北曜疑惑的蹙起了眉,微微侧过头又唤了一声:“祁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