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徐家人还不让他为娘亲服重孝,做梦!
偏这时徐致浩又道:“母亲体谅你,你也要体谅体谅我母亲。她前一阵子病了就没好利索。前些天操持太爷爷的后事,家里家外,大事小情,哪一天不是几十上百件的事情等着她去做、去拿主意。就这样,母亲她还把你留在身边,衣不解带的照顾你,把你硬生生的从阎王爷手里给抢了回来。这头七才过,她老人家就累得又病倒了。不就是个孝服吗?你能不能听话一点,别让母亲再烦心了不行吗?”
听到徐致浩提到“母亲”,臻儿蓦的抬起头来,也不说话,只盯着徐致浩看。徐致浩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刚想说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却见臻儿跳下了床,光着脚来到暖阁一角放着的一张小书案前。这书案本就是当初徐致浩兄弟小时候用的,高度只在臻儿的腰部。
臻儿显然已经熟悉了案上文房四宝的摆放,径直拿起了白瓷红鲤跃龙门笔筒中,一柄倒插着的裁纸刀。
徐致浩忙道:“臻儿,你要干什么?把刀放下。”说着便要过去。
张鹏却是猜出了他的意图,拉住了要去徐致浩,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臻儿伸手把衣架上的孝服拽了下来,开始用手中的裁纸刀破开粗麻孝服的缉边。粗麻又粗又硬,裁纸刀开刃钝拙,割了好多下才断了一根,开了一个小口。臻儿把裁纸刀扔到床上,开始拿手去拼命的撕开那个断口处。
那粗麻线随着一次次的撕扯,在臻儿手指头里勒出了一道道又深又红的印子。断口越开越大,臻儿的手指也磨出了破了,血珠子染到了粗麻上。
张鹏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拉住了臻儿,从靴筒中抽出了一把短小匕首递给了他。臻儿看了张鹏一眼,默默地接了过去。匕首刃口锋利,臻儿手里有了利器,几下子便把孝服的缉边都拆开了。
臻儿倒转刀柄把匕首还给了张鹏时,看着他迟疑了片刻,张鹏心中一喜,以为臻儿要说话了。谁知臻儿又垂下了眼帘,转身用双手拎着孝服的衣领在身前一抖,振臂把它穿在了身上。始终一言不发。
粗麻无缉边的斩衰孝服穿在小臻儿因病而显得有些轻飘的身子上,似乎有千斤之重。
“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好啊?长辈们可都等着你一个呢!”一个说话时漏着风的声音在外间响起,话音未落,徐致修便晃着膀子走了进来。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臻儿的背影明显的一僵。张鹏两个也都看着他不说话。
“这不都穿好了吗?那就快走吧!”徐致修看到大家的样子,也不生气。他刚刚臻儿的事儿,被家里被家里长辈教训过,还被禁了足。所以现在做事说话都收敛多了。
徐致修干脆来到臻儿的床前,以一种自认为态度很亲切的语气道:“小五,上次那件事是大兄做错了,对不住你。大兄前儿个不是都跟你赔不是了吗?你要是还怨大兄的话,要不你也把我绑到柴房关一夜,我保证乖乖地让你绑让你关。”
张鹏和徐致浩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心中都是有些无奈。徐致修的性子最近真是改了不少。只是这话说的还是不太靠谱,也不知道他这是在劝人呢,还是揭人伤疤。
徐致修毕竟也只是个少年,从小被骄纵着长大,跋扈惯了,即使受一点气也得加倍报复回去,心里才能好受。但是以前无论怎样打闹,也没有闹到了差点出人命的地步。何况出事的还是自己家堂弟。这次可真把他给吓坏了,对他也是个教训。
徐致修见臻儿老是不看他,也不说话,才有些急了。现在二太太病了,周氏便出来协理,借口人手短缺,把徐致修放了出来,经常派给他些差事做。他虽然大多是当传信的和跑腿的,徐致修还是干得有声有色,毕竟上令下达,命令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然后看着一众管家、小厮、丫鬟、婆子被他支使得团团转,心中很是志得意满。
可是到了这里,臻儿却是不买他的帐他感到很受挫折。少年人的好胜心一起,便想到了刚才周氏几个说的大事儿来,对臻儿道:“小五,你知道刘举人家的那个刘欣睿今天来接书儿的灵位了。要以他正妻原配的身份迎入刘家祖坟呢。”
臻儿一听到阿姊的名字,马上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睛盯着徐致修,一脸的难以置信。
徐致修见臻儿终于理他了,不免有些得意,说道:“不骗你。就在你们那个小院里。二伯爷,父亲和母亲都去了……哎,小五,你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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