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嫣用力将她推开。“你们疯了!”她说,“叶云泽是自杀,是自杀死的!”
千娆跌倒,手中的剪子远远弹了开去。
“阿娆……”叶寒川急痛攻心,接连呕出三口鲜血,残躯不堪重负,已是气若游丝。
“阿娆……阿娆……”他一遍遍微弱地唤着。
千娆想起那个晚上叶云泽决绝的神情,想起南宫珉儿坟头那松软的泥土——叶云泽在掩埋的时候似乎早就知道这泥土很快就会被重新挖开。
千娆真是没有想到,她在叶寒川房中发现叶云泽的头颅,以为叶寒川杀死叶云泽,她以为这已经是世上最可怕的事了。
她可真没想到,竟然还能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
还会有再可怕的吗?该不会再有了吧?
此生所有真是能在顷刻之间变成一无所有。
她站起身,俯视着已然半死的叶寒川。
龙嫣慌忙将叶寒川护住。“不要再逼他了,”她说,“他已经受不住了。一切都是叶云泽设的局,你为何要公子来承担?”
千娆的眼中忽然冰冷,不再含有一丝悲痛抑或任何情感。“你放心,”她说,“我不会再杀他了。我会教他活着,让你看着他如何饱受折磨。叶寒川,我得回哥哥那里去了,你要活下来,来岿石村见我。”
说完,她走出门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岿石村的,当她渐渐回过神来时,她已站在叶云泽与南宫珉儿的墓前,站在那棵合欢树下。那树杆之上,果然刻着:“叶云泽、南宫珉儿,至死不渝。”
她凝视着刻着二人名字的墓碑。她本想,倘若哥哥真是叶寒川所杀,她便杀死叶寒川,自己再回到这里,在哥哥坟旁另掘坟墓,挨着哥哥而死,黄泉路上,也就没那么孤单凄苦了。
可现在,她若死了,黄泉路上,无人为伴,阴曹之内,是一介孤鬼。她叶千娆一向春风得意,竟有朝一日生无所倚,死无所依。
夜幕降临,她在坟前蜷卧而息;天亮时醒来,她喝下树叶上的露水:浑浑噩噩,也不知过了几个昼夜。
“我不怪你,”她轻抚着叶云泽的名字,低声呢喃,“就算你以前对我的疼爱都是假装的,我也感激你装得那么好。
“我只求你,不要怪我没能保住珉儿,和她腹中的孩子。那千真万确就是叶寒川的蓄真眼,蕴藏着他许多内力,我也不知为何,没能保住珉儿的命。珉儿若活着,哥哥,你就会继续疼爱我的,对不对?”
她遍遍呢喃,这样,她的哀伤似乎就能得到稍许的抚慰。
忽然,她想起一事。当初,宣沛中了南秧娘的毒,她试图用蓄真眼的内力替宣沛疗毒时,也险些伤了宣沛。
害死南宫珉儿的,正是那枚蓄真眼!
——害死哥哥妻儿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叶千娆!
情况还真能一糟,更糟,再糟……
“哈哈哈哈……”她在叶云泽、南宫珉儿坟前仰天大笑,“真是绝妙,真是绝妙……”
除此,无话可说。
叶寒川比她想象中来得更快。她在院中呆坐,叶寒川就忽然出现在她的眼帘。他变得那么瘦,面色白得发青。
“你没死。”千娆说。
叶寒川凝视着她,良久,然后说:“你不准我死,我果然就死不掉,一天天好起来。”
“你敢来。”千娆说。
他的眼中在某一瞬现出一丝惧意,他知道等着自己的,不过是报复。千娆想要报复他,真是如同在火上报复冰一般轻易,即便只是几句言语,也足以令他痛不欲生。Xιèωèи.CoM
他说:“你要我来,我不能不来。”
“那你跟我来。”千娆说着往屋里走,叶寒川跟随在后。
两人穿过叶云泽房中的隧道,来到屋后的山谷。就在两个月前,就在这里,两人许下终生相守之愿。当时又如何想得到,短短两个月,一切都成泡影。
千娆将叶寒川领到叶云泽、南宫珉儿的坟前。
“当着我哥的面,”千娆说,“我有几句话问你。”
叶寒川看了眼叶云泽、南宫珉儿的墓碑,默然不语。
“龙嫣说的都是真的吗?”千娆问,“我哥,当真自杀身死?”
叶寒川沉默良久,道:“是。”
尘埃落定,毋生异心。
“我再问你,南宫珉儿是怎么死的?”
被如此相询,叶寒川却并不意外,只是他再次沉默下来。
“是你,对吗?”
叶寒川不置一词。
“是你在蓄真眼上动手脚,使它蕴藏凶戾内力,所以,南宫珉儿走火入魔、内息不调之人,才会被害死。那晚,我想跟你走,你却要我留下,为的,就是利用我,使我用蓄真眼害死南宫珉儿,对吗?”
他一言不发。
“南宫珉儿死了,我哥才察觉这是你的圈套,而我,是你的帮凶。他因而自杀,嫁祸于你,为的,是报复你我,对吗?”
“他想报复的只有我一个。”
“你承认了?”
叶寒川再次闭口不言。
“所以,”千娆接着说,“有次我想替宣沛疗毒,便也伤了他。但为什么,蓄真眼却不伤我?”
她不等叶寒川开口,又说:“是因为我练的本就是你的内功心法,蓄真眼中的内力对我自然不会有妨碍,对吗?——叶寒川,真是谢谢你,这么看重我。”
“阿娆……”
“为什么,”千娆打断他,又问,“要杀南宫珉儿?”
叶寒川顿了顿,说:“叶云泽逼我太甚。”
“我哥的死,是否也在你的计算之中?”
“不,”他立刻否认,“我没想到他……他能这样心狠。”
千娆心中苦笑:心狠?你就不狠吗?
她没想到,此生最爱的两个人,本以为一辈子也不会伤害她的两个人,竟竞相将她利用,一个比一个心狠。她叶千娆此生懵懂无知,做够了任人摆布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