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局陷入了胶着。
手持近距离构想兵装的人类们已经冲入军阵,没有了阿努比斯的制约,“法师”与“弓手”将一直以来压抑着的怒火与恐惧尽情地宣泄在那仿佛无边无际的怪物之中。但它们似乎源源不断,就像根本没有经历过割草似的减员。
然而,人类正在死去——被杀,就会死去。
已经出现了伤亡,最开始只是零零散散的几位,他们被暗箭射中四肢或是躯干,被刀斧劈出大大小小的伤口,有的人撤了回来,有的人便淹没在茫茫的尸海中,溃败还未来临,也仅仅是时间问题。
【镗——!】
金属与金属交击,又分开,望月熏在半空中打了个旋,顺着扬荡而起的刀势,挥斩,泼撒出水幕一般刺骨的刀意。
刀意被撕开了,从正中间。
出现在胡狼手中的同样是一把刀,刀身如平直的弯月,铭刻着文字,镶嵌着珠宝,锋利不似凡物。
克赫帕什镰形刀。
——法老之剑。
神明举起弯刀,那虬结的臂膀鼓胀着不属于人类的力量,祂仅仅向下挥舞,便砸出沉重的风压。
在“学者”的作用下,取自“村正”概念的妖刀将所有使用过它的剑豪们引以为生命的剑道,悉数灌入了孩子的脑中与肌肉里。望月熏闪开劈斩,微调剑势,精妙的技击便攻向死神的所有死角。
金属与金属的碰撞声,脚掌踏在沙地上沉闷的响声,还有割裂空气的声响,全都回荡在这片无人接近的战场上。人类与尸体正在交战,他们下意识避开了这处最危险的地方,给孩子与神明留出了足够宽敞的空间,逸散的刀气将所有敢于靠近的事物统统切割得七零八落。
但是,差距太大了。
妖刀与弯刀皆不属凡铁,但神明却有着不弱于对手的技艺,那强壮至规格之外的体魄则成了压倒骆驼的巨石。每一次碰撞都给孩童仍在发育的手臂带来巨大的负荷,每一次躲闪都必须拼尽全力,就像松鼠挑战巨猿,行差踏错便只有死路一条。
望月熏的手臂在颤抖。
开场的冲锋消耗了他大部分体力,本想依靠出其不意来占据先手优势的他明白自己失算了。那些无法闪躲而必须招架的攻击让他狼狈异常,精妙的攻势之中也开始出现细小的瑕疵与破绽。
他知道,他面对着一个甚至还没有全力施为的神明,那些尚未展现的权能比仅仅割人体肤的刀术更加可怕,但他别无选择。
汗水浸润着干枯的沙地,掺杂着并不明显的血色。体表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劳累让视线变得模糊,孩子急退两步,剧烈的心跳使他亟需调整。
然后,那把弯刀,突兀地劈了下来。
劈斩在突兀出现的,一具女性的躯体上。
————————
少年挣扎着坐了起来,他睁开双眼,额发与鬓发已被汗水打湿。大口喘着粗气,望月熏下意识抬头环顾四周,一个熟悉的身影便进入他的视线。
“孩子,你醒了。”
那是无比柔和的女声,似乎能够抚平所有的惊恐。瞳孔逐渐适应了光线,一位丰满的女性正坐在他的身边。
她身着古埃及的传统白色裙装,配着简单却优雅的金饰,而头部,则是一只俊朗的黑猫。
“啊……醒了。”
他的嘴角勾出一道愉快的弧度。
“久疏问候,芭丝特女士。”
第一卷:第24章第二十四章送死的神
“我想,那大概是九夏《韩非子》的‘矛盾’吧。”
突兀出现的懒散女声让雪之下雪乃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她下意识窜出很远,然后回身,摆了一个合气道的守势。
“不必紧张,孩子。”
淡淡的黑雾勾勒出行走的黑猫,颈子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动。它仍在向前漫步,于是更加浓郁的黑雾包裹了它的躯体,塑造成一位成熟的女性,而头部却仍旧保留着属于黑猫的形态。
少女并未放松警惕,哪怕她亲眼看到对方似乎是由喵珐变成的。
“敢问,您是?”
“你可以叫我‘芭丝特’。”
女人笑着说道。
“在六年前的埃及一战中,我以重伤为代价,逼退了阿努比斯和祂的军队,然后融入了妖刀妙法千子村正,平日名叫喵珐的黑猫便是沉睡状态下的我。”
“古埃及‘猫神’芭丝特?”
“哦呀,小雪乃居然知道,真令人开心。”
女人笑着蹲在望月熏身旁,撩起他的额发。
“还好,只是被扭曲了‘清醒’的概念,不难处理。”
少女总觉得自己想要提出的疑问实在太多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看来小薰还有很多东西没告诉你呢。”
芭丝特站起身,未知的图像在她手中扭曲、拉扯,凝聚成两个九夏形制的方枕。她将其中一个垫在望月熏的脑下,另一个则递给了雪之下雪乃。
“既然赶巧了,就顺便给你讲讲吧。”
“这是?”
她接过枕头,不解地问道。
“这个啊——”
雪之下雪乃总觉得,在那只猫脸上看到了愉悦的笑容。
“《枕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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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疏问候,芭丝特女士。”
头脑之中还残留着从睡梦中醒来后特有的、淡淡的晕眩感,他用力按揉着太阳穴,然后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彻底缓过神来。
“是翻转了‘清醒’吗?”
“是啊,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芭丝特晃了晃脑袋,似乎心情不错:“你的运气还算挺好。”
“这大概是我运气最好的一次吧。”少年点点头,对此颇为赞同:“麻烦你了,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