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无法理解事态,少女呆愣愣地站在原处,她拔出自己的脚,四处环顾,身后是茂密的树林,面前则有一片巨大的沼泽,霞之丘诗羽就停留在沼泽附近的滩涂上,不知名的昆虫和长相丑陋的爬行动物偶尔冒出头来,注视着它们从未见过的生物。
少女逐渐理解一切。
喉咙中发出一连串压抑的悲鸣,霞之丘诗羽跌跌撞撞地转过头,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在这令人恶心的滩涂上。
[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上一刻还思考着怎样合理摸鱼,下一刻便遭遇了完全无法理解的危险。本就不擅长体力的少女跑出了出生以来最快的速度,扑进树林,滚入一丛灌木,她趴倒在地面,白色的发箍被枝杈挑飞,一头瀑布般的长发便铺散开来。
“呜……啊……”
低声呜咽,大腿和脚腕传来的疼痛感让她不禁懊恼自己的急躁,久未运动后的全力冲刺给肌肉带来了极大的负担,前扑时的发力不当又似乎伤到了关节,但作为一个普通人,在面对了这样的事态之后,能够保持绝对冷静的毕竟是少数派。
翻过身子,视线中近在咫尺的草叶和纤毫毕现的泥土都告诉她,她所看到的一切都不是臆想。扶着一旁的树干,晃晃悠悠地站起身,霞之丘诗羽尽量让自己不发出太大声音,然后一瘸一拐地向林子深处走去。
她不想靠近那片沼泽,水源是所有动物都亟需的物资,这其中必然包括一些凶猛的猎食者——尽管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并不明朗,也不知道是否会出现预料中的生物,但霞之丘诗羽不打算在涉及到性命的问题上做任何赌博。
第一个夜晚,少女蜷缩在一片相对浓密的低矮树丛中,浑浑噩噩地度过。便当已经因摔打而混合在一起,担心香料气味会引来野兽的她只好吃光了所有食物,然后将盒子埋在来时的路上。
夜间并不寒冷,但极度惊恐的心理状态和完全未知的生存环境让她难以入睡,肉体的疼痛一阵阵提醒着她如今前途未卜的处境。缺少食物,缺少淡水,缺少药品,没有任何野外生存经验的女高中生陷入了绝望。
手上的腕表告诉她,第二天已经到来。
但天空中似乎没有太阳,染作绿色的云层像是唯一的风景。
行走在林中,未曾接纳过人类的树木划破衣角,在皮肤表面划出浅浅的伤痕。艰难地拨开枝杈,收集着树上从未见过的果实,若的确无法找到食物,少女打算将它们作为最后的手段。
经历了最初的惶恐和无助,霞之丘诗羽已经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她并未离出现时的那片滩涂过于遥远,心中仍旧抱有等待救援的念想。
于是,第二天过去了。
第二天的少女,水米未进。
仍旧蜷缩在那片树丛中,疲惫到极点的霞之丘诗羽最终昏睡了过去。当她醒来时,指针式的手表已经令她失去了对日期的感知,抬起头,下意识想要寻找阳光的少女,却看到了沼泽方向矗立着的、通天彻地的影子。
那是必然不应存于现世之物。
她的内心,彻底陷入了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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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猜猜看,这次会是什么呢~裙~
第一卷:第43章第四十三章嘴角的液体既甜又苦
不论古今,不论中外,很多人都喜欢将恐惧的表象描绘成庞大的存在。那代表着超脱了一切世俗约束的伟力,代表着与自然抗衡的权能,而究其根本,所有源于想象而具体化的模样都反映着人类内心深处的愿望。
但不信仰神明、也不相信怪谈与传说的霞之丘诗羽不明白,面前这条蛇为什么可以成长到如此惊世骇俗的高度,那过于令人难以置信的体型已经完全打破了食物链和生态圈所能够供养的极限,也早已超出爬行类身体结构可以支撑的最大重量。
而且——
为什么,有九个头?
趴伏在地上,紧紧捂住嘴唇,躯体却忍不住瑟瑟发颤,听说过蛇类捕猎方式的少女明白这样的行为并无太大作用。气味和高于环境的体温让她根本无处躲藏,但她只能这样做,然后祈祷,或者什么都不去想,将生死交给不属于自己的、虚无缥缈的命运。
四周安静得吓人。
没有风声,没有虫鸣,甚至连叶片摩擦时发出的沙沙声也似乎失去了意义,回忆着那九个完全不合常理的头颅,趴伏许久的少女并没有迎来预料之中的结局。心脏在胸腔里重重地跳动,未知的压抑感令她喘不过气,鼓噪的血液在血管中冲刷出杂乱的潮音,霞之丘诗羽抬起头,想要看一看那条大蛇是否已经离去。
她面前,是一个比房屋还要庞大的蛇头。
蛇头两侧,灿金色的竖瞳正在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这位渺小的人类。下颚微张,粗长的信子舔舐着鼻尖,巨蛇轻轻拱了拱已然浑身瘫软的少女,后者无法对此做出任何反应,只有两行泪水不受控制地流淌在脸颊上。
“呜——”
她呜咽着,四肢却因超出阈值的恐惧而不能动弹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蛇头高高昂起,做出扑击食物的动作。
随后,便是震颤耳膜的巨响。
【崩——!】
仿佛有黑色的流行划过,狠狠撞击在下颚上,溅出一蓬浑浊的血浆,飘荡在天空中。那“流星”止住身形,挥动太刀,自上而下斜斜地将蛇腹剖出一道道狰狞的豁口,飞溅的体液瀑布般泼向四周,将沾染上的树叶与枝干腐蚀得吱吱作响。
【——】
发出尖锐的咆吼,巨蛇的其余八个头颅一同绞来,它们张开大嘴,露出毒牙,带着迫人的风压,还有一连串残暴的嘶鸣。
然后,那颗受伤的蛇头便脱离它的腔子,打着旋飞了出去。
“海德拉。”
握着太刀的少年单手扒住巨蛇身上坚固的鳞片,晃晃悠悠地稳固着自己的身形。
“英杰已死,地非希腊。”
“形体已死,切莫挣扎。”
回应他的,是一股浓郁的猛毒。
粘稠到化不开的毒液被另外八个头颅喷向挂在空中的少年,与此同时,腔子整齐的断面中,又生长出一个崭新的蛇头。
“执念已死,何必留下。”
“传说已死,何必留下。”
松开手,拉出一线墨黑的刀光,氤氲的气息将毒液消磨殆尽。翻滚着向下跌落,收刀归鞘,于是天空之中响起一阵激越的剑鸣。
拔刀。
【刷。】
切裂空气,也切开三颗包夹而来的头颅,断口并不齐整,一颗断于脖颈,一颗断于口间,一颗断于上颚。泛着腥味的血污向后喷洒,就像一场雨状的灾难,给森林带来斑斑驳驳的锈迹,刻蚀在树干上的、弯曲的伤痕冒出一阵阵呛人的白烟。
然而断口在愈合,愈合后又生长。
轻轻落在一颗树的树冠上,与九双金色的竖瞳遥遥对视,双方都没有妄动。
“海德拉。”
少年朗声说道。
“授首吧,神明已然逝去。”
“伏地吧,时光已然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