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换一种说法——”
“如果你认为,与一个自我认知还不够完全、控制力薄弱且正值冲动年纪的、血气方刚的男性在没有第三人的情况下共同度过整个晚上,这种情况也在你的接受范围之内,那么我尊重你的意见和选择,并且支持你的决定。”
[——我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啊!]
将自己一套换洗的睡衣放在浴室外更衣间的衣物筐里,听着无法被磨砂玻璃阻隔的沥沥水声,望月熏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拳。
“衣服已经放在外面了,你出来之后可以直接去卧室。”
看得出,霞之丘诗羽答应得并不痛快。她的思考时间长达一秒半,嘴里似乎还嘟囔着类似于“不成套怎么办”的、莫名其妙的字眼。
看着映照在玻璃上的曼妙身影,少年赶快压制住脑海中不停奔涌的杂念,转身走出更衣间,逃跑似地向客厅走去。
于是,当穿着一身浅灰色男式睡衣的少女结束了她的沐浴,擦拭着微微泛潮的及腰长发走进客厅,便看到正将枕头放在沙发上的望月熏。
“姑且问一句,你这是?”
“我没开玩笑,家里真的没有多余的被褥。”
少年无奈地拍了拍枕头。
“还好,荞麦芯的枕头多准备了一个,夏天也无所谓被子。”
“开什么玩笑,就好像我变成恶人了一样。”
霞之丘诗羽鼓起两腮,似在生气。
“明明是我任性要留宿,结果害你睡沙发,这种事情绝对不允许。”
她拎起枕头,雷厉风行地向着卧室的方向走去,少年脸色一变,刚要试图阻止,便被她抢过了话头。
“你总不能让我感到更加过意不去,阿熏。”
“我都不介意,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第一卷:第57章第五十五章千年修得
大概没有人会喜欢失眠的感觉,望月熏也不例外。他一动不动地侧躺在床上,将身体绷得很直,全力压抑着因心率过快而逐渐转向粗重的呼吸。
身后是少女的体温,还有近在咫尺的呼吸声,鼻尖缭绕着沐浴过后幽柔的、香波的味道。不同于面对海德拉那些天轮流守夜的野外生存模式,这样的事态才真令人感到期待与——惶恐。
有别于几天前和英梨梨一同休息时的孩童身体,亦有别于不同对象在情况了解方面的天差地别,金发的少女自然不会对孩子抱有“邪念”,但换成如今的模样,霞之丘诗羽的打算,他完全无法猜测。
也正因为无法猜测,反而更加令人惶恐。
完全无法预料对方的行为模式,甚至连少年自己都抱有他不愿意承认的某些期待。于是夜晚便愈发难熬,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有可能引发未知的后果。
“你在紧张吗,阿熏?”
——噫!
骤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也让原本沉浸在胡思乱想之中的他受到了轻微的惊吓。
“没、没事,我就是有点睡不着。”
“但我总觉得你在躲着我……现在是这样,半年前也是。”
也许是由于夜晚的缘故,少女的声音失去了白日的从容与强硬,而带上了并不难察觉的失落与寂寞。她将额头轻轻抵在望月熏后背上,感受着在那绝不会忘记的五天之中曾经无数次感受过的温度,自重逢起便一直忍受着的思念便再也无法继续压制下去。
“我真的……”
“真的,很想你啊。”
————————
霞之丘诗羽并不如表现出来的这般游刃有余。
从小到大从未与父亲以外的异性睡在同一张床上,她只能试图用不着边际的话语掩盖自己的紧张与羞涩,但随着话题的深入,最初的目的便不知被她抛去了何处。
“明明前一天还好好的,还在和我谈最终卷的思路,第二天一早,住处就空了……”
那语气是浓浓的不甘。
“你知道吗,看着像是完全没有人住过的房间,我究竟有多害怕?”
“我以为你讨厌我了,你嫌我烦了,你……不想再见到我了。”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弱,最终消失不见。她期待着回应,又害怕听到她最不想听到的答案,直到感受到头顶处传来的异动——望月熏翻过身,注视着她的眼睛,那双眸子在月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我不会请求你的原谅,但我的确对你做出了很过分的行为。基于保密协议的存在,我只能用谎言去掩饰半年前的经历。”
“即便如此,你愿意听吗?”
“你说吧,我听着呢。”
侧躺不便点头,霞之丘诗羽伸手将搭住脸颊的发丝拢在耳后。
“假话就是,我被急招参加了大江山覆灭的过程,并在其中扮演源赖光。”
用极为平静的语调说着令人难以置信的话语,望月熏没有停止他的讲述。
“那天晚上,防务厅观测到了一次不同寻常的百鬼夜行。据情报组推测,那是大江山重新现世的前兆。”
“作为一次不可控的事件型异常,彼时的东京只有我能够胜任源赖光的角色。事关重大,在我动身之后,防务厅抹消了很多痕迹,也将知情者限制在了一个很小的范围之内。”
“我在大江山里呆了足足两个月,完成对酒吞童子的讨伐之后,又因为伤势过重和长时间鬼气的侵蚀,接受了曾懿姐姐一个多月的治疗。出院之后,很快便接到了关于络新妇的新情报——”
少年无奈地笑了笑。
“解决掉络新妇之后,又惹了些别的麻烦,直到你找上门的前一晚,我还因食物中毒而躺在床上。”
“真是糟糕的谎言。”
霞之丘诗羽回应得很勉强,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还能在讲述这样沉重的话题时露出笑容来。
“那么,真相呢?”
“真相,就是防务厅给他们亲密的合作伙伴安排了一个马尔代夫疗养,我这半年过得比谁都惬意。”
望月熏略显自得,很是欠揍地挑了挑眉。
然后,少女揍了他。
单手轻轻捶打着他的肩膀,与其称之为泄愤,反而更像带着释然的无奈与娇嗔。
少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