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荷在小事上含糊,遇着买宅子这种花大笔银子的事,脑袋顿时变得极为灵光,一鼓作气地砍价。
牙保面露难色,“小娘子有所不知,这宅子里头有水井,家具也齐全,还有单独的一个小花园,无一不备,你们这会儿进了宅子,就可以直接住下了。说实话,卖你们这个价钱,几乎是半卖半送。忽然一下子要便宜这么多,卖了要亏本的,还得我倒贴房主呢!”
“买宅子是大事,容我们几个商量商量。”
“四位娘子,外头风大,你们去小花园逛逛,商量出个结果再告诉我。”
四人当真再次进了宅子,过了影壁,沿着抄手游廊走,因她们有心想赁住,牙保把每间房门都打开了,每经过一间房门前,无需往里走,便能在门外看得一清二楚,的确是样样齐备。
“柳娘子,穆二娘,苏五娘,我瞧着这座宅子就很好,后院里有水井,灶屋和柴房、茅厕都连在一块儿,甚是方便。特别是那柴房里,堆满了干柴,若是买,只怕也要几两银子呢。更别说每间房里的床、脸盆架、衣橱、屏风等,也都是半新不旧的,省得我们另外花一笔钱再置办家具。”茗韵毫不掩饰自个儿对这座宅子的喜欢。
苏荷附和道:“没错,这座宅子这么大,细算起来,比买铺子还要便宜些呢。”
“宅子虽好,八百八十两银子买下来却是太贵了。若是能想方设法讲得降个一二百两银子,那还差不多。本来买宅子是为了免得被赶出去四处搬家的命运,结果多出那么多银子,当了冤大头,那就要从别处俭省,反而得不偿失了。”
穆与棠如今要着手于开穆氏酒肆,到处是花钱的地方,自然要对买宅子这种大事再三审慎。
茗韵叹气,“可是牙保不肯降下来,怎么办呢?”
想便宜点买下这座宅子,光靠耍嘴皮子,牙保那样的人精,哪里舍得一下子降那么多?他自然想在成交的基础上,卖得价钱越高,拿得佣金越多为好。
柳氏微微一笑,“你们三人,到底是年轻了些,何必为此事烦忧?这不是到饭点了么?咱们请他去酒楼吃顿饭,等他吃饱喝足再谈这事。他吃人嘴短,少不得要多降点。”
“干娘说得对,请他吃顿午饭,咱们吃饱了,有力气跟他砍价;他吃好了,也会更为乐意降价!”
四人一拍即合,笑盈盈地说要请牙保吃饭,地方由他来定。
牙保活了四十年,被人正儿八经请吃饭的次数,一双手都数得过来,更不要说是四位娘子,真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他笑得合不拢嘴,瞧出她们并非兜里没几个钱的穷苦女子,打算吃顿好的打打牙祭,便指名要去鸿运楼。
于是,穆与棠雇了两辆牛车,男女分别各乘一辆牛车。
半道上,数人骑着烈马在马路上横冲直撞,“让开!都让开!不想死的,都让开!”
两辆牛车怕被撞翻,慌忙停在路边。
“什么人这么嚣张?”
苏荷气不过,掀起牛车的侧边帘子,便见他们骑马在前开路,后头是一辆宽大奢华的马车,狂风吹过,馨香入骨,熏得她打了个喷嚏。
穆与棠却闻出这股子香味似曾相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是谁身上的香味。
等马蹄声远去,牛车才开始正常行驶。
鸿运楼外排着一溜宽大奢华的马车,再不济是官轿,两辆牛车一停,好似闯入不该来的地方。
苏荷快嘴道:“咱们着了牙保的道,让他选个地方吃饭,他倒好,选了个达官显贵们才吃得起的鸿运楼!”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穆与棠柔声劝道:“五娘,是咱们让他自个儿挑酒楼的,他想要吃顿好的,除了有些不厚道外,也不能说他什么。况且,他只一人,我们却有四人,横竖比他要吃得多,甭浪费就是。”
“没错,我要把盘子都舔干净了,一滴汤汁都不剩。”苏荷咬牙道。
茗韵笑道:“苏五娘,你舔盘子,那我是不是要舔筷子?”
“你们这群孩子,可真是活泼。”
柳氏觉得跟着她们三个十几二十岁的小娘子,连自个儿的心态也变得年轻了,也没空想乌七八糟的事,挺好。
因是她们四人请牙保吃饭,为了避免在大堂里吃被周遭的食客们指指点点,特意要了一个雅间。
好巧不巧,那雅间隔壁坐着的竟是李崇柏和米夏婉!
一行五人路过之时,恰见米夏婉脱下白狐披风,李崇柏放着近旁的两男两女共四位下人不用,专门接过了斗篷,放在了屏风上,再讨好地问:“婉婉,你还冷么?”
“不冷了。”
“那你想吃点什么菜?”
穆与棠有意想多听几耳朵,刻意走在最后。
这时,李崇柏刚刚坐下,便见门外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直接唤道:“穆二娘!”
穆与棠应了一声,折回那雅间的门外。
李崇柏张嘴道:“穆二娘,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都是熟人,一起吃顿饭。”
“多谢大殿下的好意,我要做东道,只能失陪了。待会儿上了酒,我来给您赔礼。”穆与棠用满含客气谦恭的语气回话。
“成,那我等你来敬酒。”
穆与棠回到自订的雅间,苏荷和牙保为点什么菜交流得正欢,茗韵时不时插一句话。她便拉了把交椅坐在柳氏身旁,附耳道:“干娘,冬月初十瑞亲王大婚那日,大殿下就想带坐在他身边的那位胡姬过夜。那次被瑞亲王搅黄了,这才过了几天,就把米夏婉给约出来吃饭,只怕居心不良。”
“大殿下满脑子都是男女那点事,你所说的胡姬米夏婉,上回没被他得手,这次只怕逃不掉了。”柳氏轻叹一声。
穆与棠难以置信,“干娘,朗朗乾坤,又是在酒楼里,处处都是人,大殿下总不敢把米夏婉怎么样的。”
“雅间里的门从里闩上,尽量不出声,谁能晓得里头在干什么事?”
难道那天夜里米夏婉保住了清白,今儿个大白天的竟要被李崇柏得手?
不行!
苏荷将所点的六道菜告诉了酒博士,再问穆与棠:“二娘,我跟牙保点了六个菜,不够再加,喝什么酒还没拿定主意呢。”
“奇怪了,鸿运楼怎么没有浊酒呢?”牙保挠头问。
浊酒,为糯米或黄米酿成较为浑浊的酒,卖价便宜,酒味淡,多是家财不丰的男人喝得多。鸿运楼为高档酒楼,往来无白丁,自然卖的是品类繁多的高价酒。
酒博士立刻像报顺口溜似的报酒名。
“来两壶黄醅酒。”穆与棠要求道。
酒博士应声而去。
即便酒上了,没吃东西垫肚子,非常容易醉。况且,穆与棠自九月至今,滴酒不沾,恐怕酒量已不如从前,越发不敢冒险端着酒盅去隔壁雅间敬酒。WwW.ΧLwEй.coΜ
不过,她隐约听见隔壁雅间传来的说话声,便走到窗边,轻推开了一扇窗,竖起耳朵听隔壁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