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奴，奴婢雪雁！公主殿下安排来伺候小姐您的新侍女！”
霏雪审视着眼前已经紧张的身体发抖的侍女。她的眼睛就像虎豹一样，仿佛要把她吃干抹净一般。
雪雁都快哭了：“小....小姐？请问俺——啊不，奴婢做错了什么吗？奴婢甘愿认打认罚，只求小姐不要赶我出门！”
“身体素质不错。”霏雪淡淡说道，“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俺....奴以前是乡下种地的农妇，后来蝗灾来袭，收成一年不如一年，这才背井离乡来了京城。因为奴说话粗俗，小姐们都嫌弃奴婢.....”
“我不关心那个。”霏雪冷声道，“在我面前，你不必表现的毕恭毕敬。既然你说以前曾种过地，可曾种过豆类作物？”
“啊！奴婢老家就是种豆为生的！爹爹曾告诉过我，别看黄豆小小一把，却能做好多事情！磨豆浆呀，做豆腐呀，做了豆腐还能做豆腐脑，存起来能熬黄豆酱，做酱油——”
雪雁打开了话匣子，一时间说的忘乎所以，甚至掰着手指头跟霏雪一样样盘算，是如数家珍。讲到一半她忽然反应过来，当时就给霏雪跪地求饶：“小姐！奴婢罪该万死！一不小心就——”
“很好。”霏雪点点头，“我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诶.....只会种田，也算人才吗？”
霏雪取出几袋豆子：“从今天开始，你我二人把庭院里的土壤都翻一遍，花花草草都给拔掉。”
“小姐您该不会是想.....”
“种田。”霏雪干脆替她说出了后半句。
雪雁一时间摸不清这位小姐的脑回路。明明宫中食材可以去外面采买，为什么偏偏要费时费力在华阳殿里搞种田？
明明只要吩咐一声，下人就可以出门采买；明明只要吆喝一嗓子，就会有下人将爱吃的食物端到跟前。这位霏雪小姐，还真是捉摸不透。
面对雪雁疑惑的神情，霏雪只说出了几个字。
“不吃嗟来之食。”
难以理解。不过，种田可是她的强项，以往在府里总是因为笨手笨脚，伺候的不到位而被贵妃们责骂，被其它侍女嘲笑，与其叫自己干那些端茶倒水的活儿，还不如老老实实种田哩！
就这样，主仆二人捋起袖子，扛起锄头在华阳殿这一亩三分地里挥汗如雨，翻了整整一上午的土，把那些原本种在庭院里的灌木花丛通通给拔了，扔去膳房当柴火使用。
他们哪知道那些被拔掉可都是些名贵花贲。是，人家盖宫殿的时候弄这些花贲确实是皇家出的银子，但你这样随手乱拔是不是也有点不礼貌？
“咳咳.....皇上驾到！”
华阳殿门口的太监尴尬的喊了一嗓子。已经将一半庭院犁平整的霏雪拄着锄头抬头看去，只见皇上正站在华阳殿前，笑眯眯的看着二人，身后跟着一群妃子指指点点。
霏雪拍了一下身边的雪雁。雪雁见到皇上当时腿就软了，好悬没直接跪在泥地里，被霏雪架着拖到了皇上面前。
“霏雪参见皇上。”霏雪欠身行礼。
“奴奴奴....奴婢参见皇上！”雪雁也慌张行礼道。
皇上环视了庭院一圈，不由笑道：“爱妃这是打算把朕的华阳殿改造成菜市口啊？”
“视情况而定。”霏雪答得特别耿直。
“.....你应该知道这里一草一木都是皇家财产吧？”皇上尴尬的提醒道。
霏雪说道：“对庭院的破坏，霏雪深感遗憾。只是借着填补地道，想把庭院也翻新一番。皇家财产的损失，霏雪一定会原样补偿。”
“哦？”皇上笑意盎然，“爱妃打算怎么补偿朕呢？”
这里就已经暗示的特别明显了，把身背后一个个妃子气的没法没法的。好你个狐媚子，用这招勾引皇上！
“您赏赐的百两黄金，霏雪原样退回。”
霏雪此话一出，皇上脸上明显的绷不住了。
但皇帝就是皇帝，立刻给自己找回场子：“区区百两黄金，可不够补一座华阳殿。”
“待到大豆成熟之时，售卖成品的利润将尽数用来填补欠款。”霏雪依旧不领情面。
皇上只觉得阵阵心累。这个霏雪，完全不接招啊。她不接招，整的自己都没办法给她出难题了。
“朕还不缺你那几两银子。”皇上语气中带着些许愠怒，“既然你想折腾，华阳殿便随你折腾去吧。谁叫你是朕的妃子呢？”说罢，皇上转身拂袖而去，言行中带着几分怒意。
看门的太监直摇头。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皇上怎么可能真的跟你计较华阳殿的损失？多少宫娥才女变着法的想要引起皇上的注意，能被皇上多看一眼那都是莫大的荣幸，你倒好，皇上甚至在早朝之后就来华阳殿降阶相迎！话里话外全都是您表现自我的大好机会！您怎么就领不了这个情呢？
“切，装什么清高。”几个后宫妃子厌恶的嘀咕几句，便纷纷散开了。
“小姐，我们不会被陛下讨厌了吧？”雪雁哭丧着脸，“陛下会不会回去就把我们发配边疆啊？”
“回去干活。”霏雪关上华阳殿的门，扛着锄头继续辛勤劳作。
......
皇上独自一人漫步在后宫的步道之上。
秋日的暖光投映在步道上，一半阴，一半阳。没有太监的催促，没有扰人的嫔妃，唯有种在宫墙两侧的花贲争相斗艳。他从小便喜欢在这无人的步道上玩耍，母后总是温柔的牵着他的手，教他一一认识这四季花朵。尽管.....父皇和太傅总是告诉他这是毫无意义的。身为太子，皇家男儿，花从来便不是能相伴身边之物。
后宫里什么样的花都有。母亲生前爱花，父皇便将天下所有的花搬来后宫。
可是....他最终留不住母亲。他与母亲之间的沟壑，绝不是几朵鲜花便能抚平。
皇上突然停住了脚步。有一股醉人心脾的芬芳在群芳之中脱颖而出。他不记得这股花香，只觉得有几分熟悉。后宫里何时移植了这般好闻的花？他便驻足停留，好奇的循着这份芳香寻其源头。
他找见了几朵白花。它们看起来是那样平平无奇，在群芳之间黯淡了颜色，却掩饰不住那份特别的芬芳。
他愣了许久，旋即便笑了。因为他回忆起来这是什么花，那刻在她记忆深处的，最特别的芬芳。
皇上轻轻抚起花枝，将白花轻放在鼻下，贪婪的吮吸着她的香气，仿佛要让这份香风在自己身体里永远停留。
“刹那间的美丽，一瞬间的永恒。此乃【昙花一现】。”
镇远王宁玉华不知何时站在了皇帝身后，笑盈盈的望着：“昙花花期极短，在短暂的盛开之后，仅仅两个时辰便会彻底枯萎。但在她绽放的那一瞬间，却是最无与伦比的存在。沾了陛下的光，我竟也有机会一睹昙花盛开的风采。”婷阅小说网
“玉华。私底下，你我不必将君臣之间分的太清。你知道我不喜欢那种死板规矩。”
“皇上这话说的。也是，您从前就不喜欢那些条条框框的事情，裴钰。”
裴钰像是品鉴够了，慢慢放下了昙花。
“都查清楚了？”
“那是自然。她的身世扑朔迷离，只知道她是王家村出来的人，偶然间遇上了萧然，顺理成章做了他的侍女，虽然也只是为了赚钱替她的友人赎身。”
裴钰轻抚花蕊：“朕本不缺任何东西。朕拥有全天下的美人，江山，还有军队。只是在见到她以后，朕忽然觉得，自己还是缺了点什么。”
“您大概是在心上缺了一块儿。”宁玉华抱着胳膊，似笑非笑：“若非她的到来，您恐怕再难察觉出这块空缺。但是皇上，即便没有萧然，即便没有那位燕不归背后的银月山庄，她也并非您能轻易驯服的角色。”
“皇妹那点小算盘，当哥哥的怎会不明白？”裴钰柔声道。
“她的想法仍旧天真，但这样便好。既然她送了我这份大礼，我必将好好把握。只要她还在后宫一天，我便有的是时间慢慢与她撮合。”
“您少有的会对一位女子如此耐心呢。”
啪，枝桠断裂，裴钰将那朵昙花生生扯下了枝头：“朕佩服萧然的眼光，也为他的迷茫而惋惜。只是，萧然皇弟，既然你不能把握住她，那朕便来替你把握。她终将是属于朕的人.....也只能是朕的人。朕，绝不允许自己的爱妃被他人所觊觎。”
......
姑且是把庭院翻了一遍，将豆种播种下去。
“小姐，午膳时间到了，请问您想吃点什么？”
“我不饿。”霏雪坐在庭院中间的石亭里，继续磨她的龙吟刀，“做你自己那份吧。”
雪雁差点给她跪下：“小姐不吃，奴婢不敢先动筷子！”
霏雪手中的磨刀石这才停下。
“....随意焖点白米饭吧。”
“好的小姐！”
雪雁高高兴兴往膳房去了。霏雪头也没抬，接着磨刀：“出来。”
只见华阳殿上跳下两道人影，一男一女，动作几乎完全同步。
“霏雪小姐。”“奉燕少爷之命。”“特来带您离开皇宫。”这对男女一唱一和，衔接的毫无违和感。
“替我转告他，我会在这里继续呆一段时间，让他不用来找我。”霏雪放下磨刀石，将龙吟提起，磨得锋利的刀刃在秋光下散发出阵阵寒芒，“还有，你们踩到我的菜地了。”
“我们收到的命令是——”
“——带您离开皇宫。”
男女接着说道，“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我已经说完了【请】字。”
霏雪站起身来，冷冷看着两人。
“接下来，我要请二位【滚】了。”
两人见霏雪不肯就范，这对双胞胎相互对视一眼，一个抽出锁镰，一个拿出流星锤，在手中甩得呼呼作响。
霏雪双手握刀，目光冰冷。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开门开门开门！”华阳殿外突然传来砸门声。双子见状，立刻收起武器，旱地拔葱一个跟头翻上房梁，眨眼睛就跑没了影。
“来了！”霏雪收刀入鞘。雪雁急匆匆从膳房跑出来，拉开了华阳殿的门：“紫鸢？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