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老太太怎么了？”村姑护士双手叉着自己纤细的腰，问。
女护士茫然不知所措。
是她在做梦吗？她拔下来的针呢？洒得满地的液体呢？碎玻璃呢？就算有人扫干净了，也该有湿过的痕迹才对，为什么什么都没有？村姑护士带着她一个一个看过病房里的病号，每一个人都睡得很香，有些人甚至鼾声如雷，一打开门，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就冲了出来。
刚才的阴冷和恐惧，逐渐被那鼾声打散了，回忆起之前那安静得可怕的科室，女护士恍惚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如果不是现在，那就是之前的一个月，她一直做梦到现在。
“你这丫头，没事吧！”村姑护士关上一号病房的门，尖刻地说，“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拿这一套来吓唬别人，你以为这样就能早点下班去睡吗！”
女护士羞愧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她一直以自己五年的护士经历为傲，不仅是五年中磨练出来的心性和技术，更重要的是，她这五年中都在上专业晚夜班，这在任何地方都是没人能做到的。可是到了这个医院，还不到一个月，她就被一些根本不见影儿的事给吓破了胆，真是丢人死了！
“我没这个意思……”嘴里小小声咕哝着，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看她的样子，村姑护士似乎也心软了。她拍拍女护士的背，就好像在安抚一只小狗。
“对不起，”她无奈地说，“是我说得太过分……咦？”
村姑护士的手停在半空，目光被科室的门吸引了过去。
“小红，门是你开的吗？”
女护士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眼泪让她的视界一片模糊。
“我没开。”她委屈地说。
村姑护士走到门边，取下了那条挂在一侧门把手上，还在微微摇晃的链锁。红
榭随意抹了一下脸，也跟上去看。原来那条链锁从中间断开了，断端非常平整，
是被什么利器割的一样。村姑护士的脸色很难看，她缓缓地说：“你刚才好像说过一句什么……是谁出去了？”
女护士急急地说：“我也不知道是谁出去了，我听到门响，出来看的时候已经没人了。可是这锁挂上以后从外面根本够不着，我一直从办公室里往外看，没看到谁过来，我……”_
“冷静，冷静！”村姑护士不耐烦地把锁随手丢回把手上，“你这孩子真是没见过世面啊！见过锯条没有？从门口这么伸进来……”她在门上比划一下，“一会儿就割开了！你刚才把护士办公室的关上了是吧？”
女护士点头。
村姑护士翻白眼：“所！以！说！你肯定什么都听不见嘛！这种事情一看就知道是贼干的！你居然为这个吓得半死，你脸红不脸红啊！还不去治疗室看看贵重
仪器好着没！”
女护士的脸顿时像火烧的一样通红通红，垂头就往治疗室跑去。“对了，”村姑护士似乎刚刚想起来，叫住她，说，“你说，听见有人说话啊？”
女护士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说：“没错，有两个男人，在谈论什么要十八床还是七床。肯定是楼下的科里有人说话，我听岔了。”
说完，她低着头钻进治疗室，没敢回头看村姑护士一眼，错过了她脸上的表
情。
“……天呐。”村姑护士呆站，喃喃自语。
女护士白色工作服的背上，一个异常明显的土色爪印。
第二天早晨，还蒙在被子里睡大头觉的女护士接到了护士长的电话。
“小红呀，那个六床的陪员你昨天晚上见他有异常没有呀？他没事吧？是不是家里咋啦？有没有跟你说呀……”女护士头昏脑涨地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护士长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六床的陪员死掉了！就是睡在七床的那个！你说那家人啊，老头子都病了二三十年不死，儿子陪着陪着床就死啦！这不是给我们添乱吗？我说小红你昨天晚上听到什么动静没有啊？现在法医都来啦！准备尸检哪！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和人吵架啦？没有吧！最好没有哇！不然就麻烦啦……”
手机从女护士的手里滑了下去。
“今天晚上，就该轮到那个十八床了。”
“我看是七床，他占的时间够久了。七床……死了！
第二天的晚班，她还来不及想一想前一天发生的事，就被铺天盖地的工作给淹没了。
晚上要扎的液体像山一样多，她一个人连轴转，连腿都快跑断了也忙不完。
晚上十点，已经整整跑了四个小时的她刚刚坐下喘口气，十八床的陪员惊惶失措地跑了过来。
十八床的老太太，突然就去世了。
她死得很安详，至少在她的责任医生看来是这样，至少她没有清醒过，也没有受什么罪。他合上了她的眼皮，对她满屋子的家属说：“准备后事吧。”
一个人大哭出声，所有人都惊天动地的号了起来。
医院当然不能让他们在这里哭，还有别的病号需要照顾呢。女护士和值班医生将家属都劝了出去。正如当初约定的，家属们没有给医院添任何麻烦，不过他们要把人带走也是明天的事了，加上老太太的寿衣早已准备妥当，老太太尸体料理的问题，他们决定委托给医院做。
她关上门，戴上手套。
医生看了她一眼：“你打算给她做吗？”
红榭抬眼看他，这医生姓汪还是姓王她忘了，不过反正是那个音的字。
“是啊，汪医生你其实应该帮帮我的。”
汪医生笑笑：“我是问你……你打算自己一个人给她做吗？”
她无所谓地耸肩：“你要看也可以。”
“你不怕吗？”
女护士很惊讶地看着他：“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