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有人把讨厌一个人说的如此清新脱俗。
范仕风直接不理卫若兰，卫若兰整个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便也不管他，两人谁也不理谁。
闹了一大晚上，一群人才算结束。
翌日，正午
昨晚睡得晚，段璃起得很晚，冷明月等很久，才知道她起床，立刻来找她。
彼时段璃正在丫鬟的服侍下梳洗。
冷明月一身低调灰色的稳婆衣裳，让人瞧不出她半点身份。
她站在段璃身后同她说话。
“这段时间多谢王妃照顾，家里有事，我不能逗留太久，这几日估计就要离开，索性，王妃的干娘将孩子照顾得很好，我离开也放心了。”
冷明月这句话是真心的，她看得出来，雪玲是真心把段璃当干女儿对待，也是真心对待萧琮，甚至比她还要细心上心。
偶尔累了，她有想偷懒的时候，但雪玲却没有。
“这么快就要走？”段璃从铜镜里面看冷明月，眼里有许多舍不得，她以为她会待在她身边很久，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有点不习惯。
“不能多留一段时间吗？你若嫌银子少，我可以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二两银子给你。”段璃舍不得。
“家里还有事，实在逗留不了，对不住王妃。”冷明月很不习惯的鞠了一躬，却在转身的那一刻红了眼眶。
“等一等。”段璃抬起一手，阻止丫鬟动作，叫住离开的冷明月，“你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子，回去我实在不放心，我让人送你回去，再给你几两银子，也好让你跟家人交代，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段璃起身拿了一个空钱袋，往里面装了五六两碎银子，走出来强压在她手里，“不要拒绝我，这两个月若没有你，我不会这么舒心，谢谢你，辛苦你了。”
握着一小块银子，冷明月手心只觉沉甸甸的。
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收到这么小的一块银子，偏偏叫她心疼。
原来她的女儿这么善良可爱，对待一个陌生人都能拥抱善意，她却对她做了什么呢？
即使段延庆有罪，也不在她身上，她又何苦将怨气怨恨发泄在她身上，当一对普通师徒也挺好的不是吗？
这样，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是她太狭隘了。
她虽是一个女子，身上流着段延庆的血，性格却跟他如此不同。
后悔了，冷明月后悔了，闭着眼，她忍不住出声，“王妃有母亲吗？只听到你叫干娘，没听到你叫娘亲，故而觉得有点奇怪，临走之前想要问问，希望王妃不要怪我。”
“不会。”段璃轻轻吐出一口气，眼神复杂又难过，“当然有娘亲，我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是啊，我问了一个傻问题。”冷明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没有。”段璃一脸善意笑容，“我有娘亲，她长得很美很冷，像天山的雪莲花一样，生于冰雪之中，就连笑容也冒着寒意，可这依然不影响她的美丽。”
“除了长得很美之外，她医术也非常精湛，是人人遵从的药王谷神医，有她这么一个娘亲，我本应该感到很骄傲。”
话说到这里，冷明月脸色变了，忙低下头，不敢让段璃瞧见她大变了的脸色。
幸得段璃沉浸在回忆之中，无暇顾及她的表情。
“可我，却无法骄傲。”段璃露出个苦苦的笑，比哭还要难看，眼睛里充满了落寞与痛苦，“因为她从不将我当成她女儿，对她来说我连一个外门弟子都不如，她甚至不会对外门弟子任意打骂辱骂，却对我会。”
好像回到了过去，一幕一幕在段璃眼前浮现，叫她苦痛心碎。
“同样的错误，师兄师姐不会被打也不会被骂，最多被说几句，我却会被打会被骂，会被惩罚饿肚子，那时候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恨我，是的，他很恨我，甚至恨不得置我于死地。”
“我其实想不通为什么？”段璃看向冷明月，眼里充满了委屈，不解，疑惑。
“我身上分明流着她一半的血，即使她厌恶我的生父，我也会期望，她能不能看在我身上流着她一半血的份上，对我好一丁点呢？但这终究是奢望。”
段璃低下头，深深吐出一口气，“很夸张吧，比话本故事还要离谱，偏偏是现实，且还发生在我自己身上。”
冷明月一言不发，甚至做出一个动作都艰难。
段璃却好像找到发泄口一样，“其实她如果把我当成外门弟子看待，我也不会恨她，我会理解她的难处，站在她的身边保护他，陪伴她。”
说到这里，往事太过不堪，段璃说不出来了，笑着摇了摇头，“算了，说这些干什么？影响你心情，也让我想起不好的事。”
深深吐出一口气，段璃稍微舒服了一点。
冷明月压着嗓音，忍不住问段璃，她的眼里充满了期许，“你恨不恨你的父亲？恨过他吗？”
“怎么会不恨？我最恨的人就是他，当初他差点死在我面前，我并不打算救他，如果不是他那女儿跪在我面前的话。”
段璃冷冷笑了一下，眼里毫无感情波动。
“当然，现在也一样，他若死在我面前，我不会难过，也不会悲伤。”
对于亲情，段璃早已不再期待，尤其生父生母两人。
她宁可跟自己孩子培养亲情，也不愿意跟他们有交集，也幸好她有了孩子，心里总算有一份多属于自己的牵挂，任何人也干涉不了，包括萧墨。
就像上一辈子，她以为孩子们会讨厌她一辈子，这让她几乎对生活失去了希望。
可萧墨告诉她的事实，又让她明白，原来解除误会之后，孩子们那么爱她，她终于有一种被强烈需要的感觉。
来自于她的孩子们，比萧墨更让她心动百倍。
在父母身上得不到的爱，她可以完全给自己的孩子，孩子们也会爱她，这让她有了无限的希望。
所以，即使恨冷明月，恨段延庆，她还是很期待往后的生活。
因为她终于有血缘亲人了。
冷明月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意识到了，段璃对她，到底是偏心的，至少她救了她。
如果生下她的那一刻，她知道未来她会偏心于她，她一定不会把她抛弃，那么狠毒对她。
一颗眼泪毫无预兆从冷明月眼眶缓缓滑落，段璃看着着她的眼睛，眼神微变，旋即低下头，“此去一路平安，我们有缘再会，我会让人保护你，不用担心。”
她无意说更多话，说完立刻转身离开，头也不回的。
冷明月看着她伶仃的背影，一颗心疼得要命，她甚至想伸手从胸腔里把那颗心掏出来，只为了不要那么痛。
“阿璃！”冷明月抖着声音喊了一句。
段璃回头看她，“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好好照顾孩子，他很健康很漂亮。”冷明月不停落泪，眼泪蒙了眼睛，“我会为你们祈福。”
“多谢。”段璃再没有回头，冷明月也不敢再叫住她。
回到房间，段璃迅速安排，叫杨柔找几个暗卫把稳婆安全送到朔方城，杨柔立刻下去执行，丁点没有拖延。
稳婆离开后，照顾孩子的事大半落到雪玲身上。
幸好段璃已渐渐上手，跟她一起照顾，因此倒也不费心，相反还多了一些乐趣。
萧墨没事的时候，会来把孩子抱走去玩，一般很晚才回来，回来孩子喝了奶就睡下，这就是雪玲与段璃最轻松的时候，两人可以做点别的，也可以躺着休息。
稳婆走后半月，一直是这般模式。
直到段璃出月子，雪玲更轻松了一些，因为段璃可以出房间了，能做的事就更多。
段璃出月子第一天晚上，萧墨早早就把孩子放在床边睡下，并命令其他人不得打扰，天才刚黑就抱着段璃回了房间。
面对雪玲揶揄目光，段璃简直没脸见人，萧墨却不管不顾，一脚踢上门，几大步走进里间，温柔将段璃放在床上。
才脱去段璃衣裳，段璃转头就跟孩子眼神对视上，一时那叫一个尴尬，忙一把将萧墨推开，“孩子，孩子还没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