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小点声!听说那家伙有时半夜不睡觉也在干活。”
—“第一次听说有那么勤奋的奴隶啊。就这么杀了他不可惜吗?”
—“记住奴隶就是奴隶,既然主子说不要就不要了呗!老板让我们弄他那就弄他呗!你还管辣么多干嘛?我们小心点别弄出太大动静就得了。”
—“你说就这么一个毛头小子而已,有必要这么劳师动众?”
—“那个外来的‘专家’特意这么嘱咐,要一再小心,但我看他是神经过敏了吧。”
—“也是,那个洁癖的行为举止总是怪怪的…”
矿主纠集了它手下一整班荷枪实弹的打手,正慢慢地逼近矿工小屋。它们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分,准备把目标人物包围起来。
静悄悄的一夜,除了打手们的窃窃私语和脚步声,周围什么动静也没有。破败的矿工小屋内也是漆黑一片,根本就不像有人的样子。
几个带头的打手终于摸到了屋子的烂门外。
—“我说…用枪打人有点无趣啊,一下就结束了。我真想放一把火啊…我还没试过烤人呢!可以在这里直接放火不?”
—“傻瓜!太大阵仗了。闷死其他人的话,老板肯定要找我们算账的!”
—“不如就这样悄悄地进去,一下把他勒死完事!”
—“是哦,我刚才就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你这么一说,其他的奴隶…”
这个变态打手话还没说完,突然飞出的屋门就把它好几米特远,摔了个四脚朝天。
该来的还是来了。
多亏了精灵般敏锐的观察力,康氏白天就已经觉察到几个监工在用眼角瞟他。看它们不对劲的神色,他知道自己的秘密可能败露了。预感到这班恶魔肯定要动手,要不是明晚就是今晚,因此他也在小破屋里面守候了很久。
未免殃及池鱼,连累其他奴隶,康氏白天尽量表现得没有异常,然后一下工后便用各种方法把同屋的其他奴隶赶到了其他地方。
正当这班歹徒自以为可以瓮中捉鳖之时,正是康氏杀出屋外的时机。
抢先挤进屋内的打手还没来得及看清位置,马上就踩上了康氏准备的机关——门框上方突然就冒出一大袋沉甸甸的矿砂,兜头盖脸地击中目标!
装满矿砂和各种碎屑的鼓胀袋子也在击中人头后顺势爆开,屋内顿时砂尘滚滚。见人还没攻入屋内就出现受伤情况,那班粗鄙的打手一下子便被这些突如其来的意外情形打乱了阵脚。听到了嘈杂的声音和同伴的咒骂,后面的打手们早已忘掉杀手的嘱咐,争先恐后地挤到小屋旁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打手们想不通就这么一个少年奴隶,居然也敢跟高高在上的它们叫板!更何况现在人多势众的一方却反而成了被偷袭的对象,它们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既然现场已经开始变得混乱,发觉前方情况不对的矿场主,马上叫手下们打开便携照明魔装。就在众人慌乱开灯的时候,康氏又趁着这个机会,在漫天的砂尘里袭击了一个还没摸清状况的打手。
“一班傻货…”
包围圈散开,这样更方便康氏了。
他发现那个叫人感到恐怖的洁癖杀手居然没有带队,于是这下就干脆单方突破吧!
不消一会儿,康氏已经计算出实力最弱的一个歹徒——少年通过引起混乱,然后靠着敏锐的技能,“闻”出了打手们各个身上的“恐惧声音”和“虚弱味道”。虽然康氏也不是彻底清楚自己这种触觉的奇妙之处,他暂时只能形容,这些大概都是他自己的脑袋“闻”出来的。他猜想自己变得无比奇异的脑袋,肯定分析过打手身上骨骼肌细微颤抖的摩擦声音、因为紧张而流下的细微汗水味道、还有在极大压力下释放出的激素等等,通过各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微妙感官感应,然后再经无比复杂的各种计算判断出突破口来。
几个靠得近的打手们终于看清了一个少年样貌的模糊身影,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击杀目标。而康氏则抓准机会击晕其中一个还在尘埃中擦眼睛的歹徒,并迅速将其掴到自己身边。
而此刻一直不见人影的洁癖杀手,实则正在远处通过“死线”持续观察着康氏在混战中的作战手法。
“看来是抓住敌人当人质…抑或当盾牌?”杀手思考道。
但不出两秒他便兀自笑出了声:“哼,这可怜的盾牌马上要没了。”
原来冷血的歹徒们压根不顾同伴的死活,一个劲地朝康氏和他身前的人质开火。
“接下来…他只能提着人质的尸体原地等死?”杀手按自己的杀人套路继续观察推测:“…也不对。目前他也只能就这样这个快被打成蜂窝的尸体硬生生突围。或者把尸体抛到敌人眼前,然后…”
然而出乎杀手意料的是,康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果断地从尸体被打穿洞的地方发射出攀爬钩,巧妙击中眼前两名准备包抄的歹徒!攀爬工具的弹道轨迹、落点、时机……统统在康氏精准的计算范围内。
“呼!居然只用简陋的攀爬工具就可以突围…战斗力太不错了!幸好让这班倒霉的杂鱼先去试探了一下,我真他妈机智呢。”虽然少年方才的困境让杀手也替他“捏了一把汗”,但如今少年矫健的身手令杀手大感意外。甚至连他这位“专业人士”也都开始心生敬意。
“你们后面这帮蠢货在干嘛!还不快点射他!射他!”远远看到势单力薄的少年居然快要突出重围,矿场主气急败坏地朝打手们大喊道。
听到主子叫嚷的声音,刚才被少年奴隶惊呆了的后方围观打手们,这才纷纷匆忙举起手中的土枪一哄而上。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连康氏都开始觉得不可思议。
他马上听到了各种声音:上弹、上膛、扣动扳机,各种部件的碰撞声……这些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全部来自于他无比厌恶,却又装配过许多次的违禁土枪。这些简易魔装实属矿上的特色出品,里面几乎每一个部件他都了如指掌,滑膛装配和使用时发出的各种声音他更是听过了无数次。然而过去令他心生厌恶的这些混杂噪音,如今带给他的感觉又是如此之奇妙。这些众多的熟悉声音如今在他的脑中开始自动组合起来,听来却是如此之陌生,带给他一种全新的感觉。打手们因准备开枪所造成的一系列噪音,如今居然组成了一首特殊的“乐曲”。他可以从这支离谱的乐曲中辨识出现场各把枪的击发状态,甚至还可以开始对各人手中各把不同的土枪进行听音定位。康氏脑中本能般地开始利用这支熟悉而又陌生的“乐曲”节奏,躲避打手们看起来混乱、却又变得能被预测的致命射击。
谁在上弹、谁在上膛、谁在扣动扳机……如今在康氏的眼里和耳里突然变得一目了然。
他听着节奏次序,宛如跳舞般灵活地躲过好几发射击,看得打空枪膛的歹徒们目瞪口呆。有些还不怎么熟练上弹的打手甚至都看得手足无措,差点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击发声零星响起,多数打手们匆忙换弹,准备下一发攻势。康氏看看情势后趁着空档又打伤好几人,然后迅速退回到小屋内防守。被打红了眼的大堆打手马上蜂拥而入——谁知康氏又不知从哪里找出好几大袋碎屑,见人就砸。被激怒的歹徒也顾不上浑身脏污,看见袋子便开枪射击——这正是康氏想要的,因为他深知这种土制手持小火炮的缺点,一次只能发射单发子弹,还有就是易受尘土干扰。
被勾引入屋的打手们还没发觉自己已然中计,继续不管不顾地上膛。康氏竖起耳朵,欣喜地听见屋内有人咒骂敲枪的声音——手段成功了!他仔细地听声辩位,用钩爪迅速打掉它们的武器,各个击破。
康氏在黑灯瞎火灰尘漫天的屋内大开杀戒,屋外听到同伴不断哀嚎的打手们只是紧张地举枪往屋内乱射。神经紧张的敌人们看见屋门窜出的黑影便一通爆射,最后却发现原来只是一具被抛出来的打手尸体!
这时它们又上当了——爬上屋康氏,用夺下来的数把武器又接连枪毙数个惊愕的歹徒。
眼见那班乌合之众越来越少,见势不妙的矿主准备开溜。然而那副肥硕流油的身躯没跑多远,马上便被钩爪打跌在地。
表情恐怖的康氏,像阎罗一般矗立在惊恐万状的矿主身后。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啊啊!”
这时有一个满面流血的变态打手垂死挣扎,艰难地起身,抓起同伴尸体旁的武器,对着康氏的后脑勺疯了一般射击。
早已洞悉身后的动静,康氏及时闪身跳开,土炮射出的玻璃子弹恰好误击中康氏旁边的矿场主。
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横滚的玻璃粦弹在自己肥大臃肿的身体上不断开花……邪恶贪婪的矿主,这下终于倒在了自己加工生产的违禁武器上面。
乱战过后,杀手这才慢悠悠地从隐蔽处走到附近,拍手称道。
康氏惊奇于这个杀手现在居然主动露面。虽然康氏脸上疑惑的表情只是一闪而过,但还是被敏锐如鹰犬的洁癖症患者捕捉到了。于是洁癖投降般举起双手:“哎呀哎呀,既然连矿场主都死掉的现在,我的钱也拿不到了。我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理由,更没必要纠缠你了。”
非也。话音未落,康氏瞳孔突然一缩,紧接着两道暗器袭来,擦着康氏本能般及时躲闪的额头呼啸而过。
杀手一边说着放弃任务,不如说是道老奸巨猾的障眼法罢了。刚才他趁着自己举起双手,摆出投降姿势的空当,悄悄转动手腕,让手表发出的亮光刺激康氏的眼球,然后趁机用另一只手快速射出机关暗器发动偷袭。要不是康氏凭借着如今精灵般强大的迅捷反应,恐怕飞镖早已命中康氏的脑门正中。并且要不是康氏可以“闻到”洁癖身上释放的浓浓“杀味”,他刚才可能就会放松警惕,被正中两个要害的两枚飞镖解决,一命呜呼了。
“啾!”洁癖吹了声口哨:“你脑子也挺灵光的呢,不过也怪我这临急临忙想出来的损招太不济。若是不想执行杀人任务,直接扭头就走就行了,哪个蹩脚到家的杀手还会特地留下来露脸跟目标聊天呢?罢了,还是不提杀人手段这种令你觉得枯燥的活计了。现在让我无比感兴趣的倒是你,小弟。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居然有那么强的身手,真是令我拜服。我想请问您以前是干什么的?”
康氏睁大眼睛死死盯住他全身上下任何细微的一举一动。
洁癖见他紧张得说不出一句话,于是自顾自地连续开口道:“真是个守口如瓶的孩子嘛!得,不答也罢。如果作为我们杀手这行的平均水平来说,您可不仅是不错,甚至是达到了令我叹为观止的水准了!倒霉的是,您今天遇到了我…多可惜哪…虽然雇主没了,但是答应好别人的杀人活计卡在开头没干完,多多少少会令叔叔我感到手痒不舒服呢,这可着实是在违逆本人的‘完美主义’呀。所以就算雇主已死,我也肯定要坚持完成合约的。谁叫我是个极度遵守契约精神的强迫症匠人呢?您懂我的心情吗?我就是这么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匠人,务必请您理解呢!而且放任这么优秀的猎物不管,多么暴殄天物啊!唉…倘若您不是作为猎物先生出现在我眼前的话,我们该会成为多么美妙的天下第一杀手搭档呵!”
“所谓的…‘快乐杀人者’…吗?”康氏擦擦额头上被暗器掠过的伤口所流下来的血滴。
不好!血滴的味道不对!
…有毒!
康氏变得无比敏感的嗅觉使他觉察到大事不妙!
看见了猎物一丝的惊慌,洁癖在夜色下露出了恐怖的邪笑。猎物发觉自己陷入困境的这种画面,总是令他忍不住嘴角抽搐,心潮澎湃。
洁癖正纠结着要用何种杀器结果掉康氏的性命。而就在这个生死关头,乂恩僿德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在他们俩身后出现,突然扔出一个大锤砸向杀手身上。
虽然杀手第一时间想躲开,但还是被大锤砸掉几样刚掏出来的致命暗器。等他回过头来,两人已经快速逃离不见。
“去!又是那个该死的矮子!”
白衣杀手正准备迈开脚步追上去。
这时地上突然伸来一只手,死死抓住了杀手的腿,绊住了他开始追赶的脚步。
原来是还没死透的矿场主。
“救、救救我…咳、咳咳…”矿主的嘴里吐出鲜血。
“我早就跟你说过,把你私人珍藏的那部魔装攻城滑膛炮推出来,一次性把那间小屋轰掉就了事!可你个吝啬鬼偏偏不听…你看,现在场面无法收拾了吧?”
“咳、咳咳…救、救救我…”矿主的嘴里继续吐血。
“给我拿开你那肥腻的脏手!你知不知道,你的血把我的白色裤角都弄脏了!真是无法饶恕!叔叔我呀,这次真的生气了…不如你现在就给我去死吧!”
……
乂恩僿德把受伤的康氏带到工场内一处秘密隐藏地点。
“赶快进来吧,我得去找些什么给你疗伤,‘猛丧都’用的都是些不得了的东西。”矮人担心地看着康氏用锋利的钩爪去割自己的肉。
“暂时可以不用管我,死不了。你自己还是先赶快找个更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吧。”
虽然体内的精灵自愈能力可能尚未完全觉醒,但康氏觉得只要及时抠掉染毒的皮肉,后续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反倒是如今这个被变态杀手盯上的矮人,要想逃离这个洁癖的追杀可不是易事。
矮人继续忙着翻箱倒柜地寻找着什么东西。
“你…为什么要来救我?”正在等待伤口愈合的康氏,眼睛紧紧地盯住冒着危险赶来的乂恩僿德那忙碌的身影。
“我一直看那个矿场主很不顺眼,恰好借你的手杀掉它罢了。”埋进好几个大储物箱中的矮人,从里面扔出一件又一件无用的杂物。
“不。如果看老板不顺眼,干脆离开这个矿场就是了。我感觉你一定不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矮人转过头,不经意间瞥见了康氏眼里那种无法形容的神色。它的胸口顿时好像被什么东西擢住了一样。在微弱光线的映照下,它感觉到那种必定要寻求真相的眼神里,蕴含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
“好吧,臭小子!…这其实算我亏欠了你的!”矮人有点支支吾吾地答道。
“亏欠什么?”
“亏、愧疚!”
“是不是因为…你以前杀过我们很多族人?”康氏大胆地说道。
“好吧,或许你从老一辈嘴里听说过那场战争…但你毕竟没有经历过,你对战争根本没有概念!你个小鬼其实知道个屁!”
“不,我知道…”
听到康氏口中仿如毫无波澜的语气,矮人忍不住激动起来:
“不!你不知道!你不会知道我从第一次杀两脚人至今所感受过的东西!”
“……”
“我杀过你们很多人!多到我都记不清!仅仅就为了些该死的图尔马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