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秋时节,草木凋敝,万物肃杀。
长白山脚下飘起了临冬的第一场雪,山上山下披上一层深白的外衣,更衬的寒山如洗,卓尔不群。进山的土坡路被新雪铺的平平整整,偶有几点雪泥鸿爪。一阵蹄声得得,四只健马缓缓驰来,行到进山路外,马上乘客纷纷跃下。
四人中有两位是道士打扮,俱都面目清俊,器宇不凡,腰间各悬一柄长穗古剑。还有一位年轻女子,被一色的鹤羽斗篷裹住全身,头戴一面细孔面纱,遮住大半脸庞,然而只看那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已是动人之极。另外一人却是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跟在三人身后,唯唯诺诺。
其中一位道士向落在最后的小厮抛了一锭银子,吩咐道:“按来时的说法,从长白镇到这儿八十里,咱们租了这几匹马,算二两银子,剩下的算你的辛苦钱。这儿用不着你什么了,你赶了这四匹马回镇上去吧。”
那小厮捻着手里的银子,足有三两重,登时喜笑颜开,便连落在脖颈上的雪花也不觉如何寒冷了。这边小厮千恩万谢后,赶了四匹马走远。那道士四下查看,皱眉道:“代天师师徒两人还没来么?”
另一个道士说道:“时间紧迫,不能再等了。何况我们是受师尊吩咐上山观礼,代天师或许另有打算,也未可知。”
前者说道:“不错,事不宜迟,我等这便上山。咱们没有请帖,这一路上山还不知有何等凶险。哎,师尊实在不该让小姐同来,若有差池,叫我和师弟如何交代?”
那女子轻笑道:“一灵师兄当我是累赘吗?”
一灵连忙道:“岂敢,岂敢,小姐修为更在我之上,在观里是人尽皆知的事。哎,事已至此,便不说这些,先上山去罢。”当下一马当先,领先扎进山里,可怜山道上的雪白新雪,登时多出两道泥黑脚印。
长白山地处化外之境,名义上是汉家与高句丽国共同管辖,实际却是各个种族混居,因此常有马贼为祸,其中尤以契丹族和女真族为烈。这些马上民族靠打猎过活,长白山物产丰美,是蛮族人天然的狩猎场,他们不仅狩猎野兽,也狩猎经过此处的过往商客。汉人中也有许多重利轻生的商人,常上长白山采参,奈何有年头的老参都藏在深山老林里,一路常有熊罴虎豹出没。不畏这些天灾人祸,敢走上一遭的,十人中未必能有一人生还。
然而在另外一种人眼中,长白山还有另外的一层意义:这些人可以御剑排空,取人首级于瞬息之间,千里不留行迹。他们自命为剑仙,虽然并不是真正的仙人,却也有常人难以想象的神通。长白山不老峰上,有一位隐居的得道高人,自号不老神仙,在剑仙界颇有声誉,剑仙界中人因为敬重这位老爷子,约定长白山百里之内,不得御剑飞行,因此这三人才在长白镇租了三匹快马,打马到此。
三人一会儿功夫已走入山腹之中,走近时看,更觉山中雪景清丽不可方物。若是雪映了阳光,便更增魅力,灼灼然好似诺大一片冰宫雪殿。
冷不防上坡一个声音喝道:“三位请止步!此地是私人产业,旁人不可随意进入!”
原来前面迎头站了几人,道俗间杂,挡住了去路。一灵的师弟一闻冷哼道:“笑话!诺大的长白山,什么时候成了私人地盘?”
一灵知道师弟性子激烈,怕他恶言误事,忙伸手拦住他的话头,微微作揖,说道:“小道见礼。几位误会了,不老神仙在府中宴请天下群道,出示道门至宝,我等是上山观礼的。”
山坡上为首一人说道:“既是上山观礼的宾客,可有请柬出示?”
一灵一时语塞:“这,起行仓促”一闻接口道:“我等既是道门修士,又是剑仙界中人,不老神仙既然是为天下群道设宴,我们自然有资格与会!”
那人喝道:“放屁!没有请柬也想上山,谁知道你们是什么来路?只怕不怀好意!”
与两位道士同来的那位女子忽然说道:“不知道这不老峰的主人是不老神仙呢?还是所谓的道教正统三宗呢?”
前面几人都漠然不答,那女子又道:“原来不老神仙连自己的山头都大大方方的送了人,此间就要他人主事。那还何必做出这么大的手笔,说是要把道门至宝物归原主呢?干脆双手奉上,送给你们正统三宗不是最好?也省的再让旁人生出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