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向前一纵,身形淡成了一片影子,仿佛要从此世界之中消失掉。冒襄只觉眼前一花,接着虚空里闪出一团烟火也似的剑光这一团剑光起于顷刻,轻灵空渺,玄奥难言。他只觉这团剑光中,包含了无数剑术精要,撩、崩、截、抹、穿、挑、提、绞、扫,诸般技巧,溶成一炉,当真是穷尽了剑术之变。
别说是破解,就是想接下这样的剑招,也非此时之冒襄所能办到。
子杞见了这等惊人剑法,也觉骇然,料想不到这老头一把关刀一般的大剑,竟能使出这般灵动的剑法。他见这团剑光几乎要将冒襄裹住,后者却不抬剑抵挡,不觉心慌,猛地对着那团剑光提气大叫道:“停!”
说来奇怪,随着他这一吼,那剑光竟跟着猛地一颤,漏出一丝间隙。这破绽稍纵即逝,冒襄意方动、剑已出,藏锋剑龙吟之声大作,紫光闪动,朝那剑光中一点刺去。
‘叮’的一声长吟后,剑光消失,寂然无声。
冒襄虽然凑巧破了这势剑法,也被这一招的剑意袭入脏腑,拄着剑猛咳不止。那老者右边袖子被削掉了一大片,脸上反而极是高兴,大笑道:“好一招以拙胜巧的剑法。小兄弟年少技高,胆大心细,让人佩服!”转而又对子杞笑道:“我当真走了眼,想不到你竟身怀‘一语成谶’的绝技,当真许多年未曾见到了!这声雏凤清喝,差点儿把老头子的肝胆也叫出来。哈哈虽然是两人合力,终究是破了我的剑法,这三招之约便算我输了,这丫头的安危以后就算在老头子身上了。”
子杞本来还担心自己临阵偏帮,会惹恼这老人,不想他竟痛痛快快的认输,心中高兴之极,对这老人的观感也大为改善,笑道:“那就多承您老人家的情了。相请不如偶遇,咱们一起吃顿便饭如何?我来做东。”不由分说,当先去拉那老人。
他心中另有一层喜悦,他练这‘一语成谶’的功夫已有多时,初下龙虎山时虽骇的几人坠剑,可那几人本事低微,如何比得眼前老人?在后者身上奏效,才算的真本事。
这门道家术法近似与佛门的‘开口禅’,有直指人心、判人生死的神通,据说修到极处,可以看透三世因果,左右阴阳轮回,是能逆天改命的大功法。子杞原本对这说法嗤之以鼻,如今却不由信了几分。
当下四人坐回到酒楼里原来那桌,老人也是好酒之人,与子杞推杯进盏,喝的好不痛快。言谈之下,才知这位老人今日要入天山深处捕一只奇兽,他曾三次入山,都空手而回,只因那奇兽天性机警,又有天生灵力,极难捕捉,若是身边带个累赘,就更加无望了,因此先时才对那女郎冷心冷面。而那女子却是因为近日‘偶然’摘了一株少见的灵草,偏偏是龙胆等三宗遍寻多时而不获的一位炼丹药引,她后来听说三宗要练的丹药很是阴损,其中有不少灭绝人寰的药方,因此不愿将灵草交出,才被追杀至今。这三宗派出的杀手一次比一次强劲,必要得到灵草而后快。
子杞和冒襄微一商量,就决定先与二人同路,把这些事情解决再论其他。这几人各有隐衷,萍水相逢,除那女子外,都尽有意气相投之感,却也不愿吐露姓名,免却许多麻烦,正是取“相忘于江湖”之意。因此一路上,几人只以“前辈”、“老弟”、“姑娘”、“公子”等称呼乱叫一通而已。
天山山脉广被几千里,高迈卓跋,大气沉凝,高达万仞的险壁雄蜂处处可见。四人进山之后,由那老者带路向天山东麓的大雪山博格达峰直插而去。他对这一带极为熟悉,轻车熟路,一路指点江山,兴致高昂。子杞是少年心性,眼见荒外雪山雄奇壮阔,只觉处处新奇,遇到些不知名的奇花异兽总要讨问一番,正中那老人好为人师的下怀。这一老一少把臂同游,高论阔论,好不欢畅。冒襄与那女郎都信步在后,默默跟随而已。
那老者只觉这次有小友相助,定能捕到那只奇兽,忍不住大笑道:“这一次捕到那鹿儿,再加上儿媳妇带来的好嫁妆,我可再不用怕那火凤丫头了。”想到得意处,忍不住畅怀大笑,树雪被震得簌簌而落。
子杞奇道:“前辈要捉的是只鹿吗?想来以前辈的手段,捉了几次都不果,不知是个怎生模样的鹿儿?”
“那鹿儿长得并不出奇,一般的与其他鹿儿的模样。只是它的毛皮有七彩之色,炫人眼目。每当这鹿儿在河边洗澡的时候,就会从身体上发出一道七色彩虹,直贯长天,因此人们都叫它‘七色鹿’”。
“这鹿儿能发光?那可真是异种了,只是若它会发光,岂不是好找的很,为何又难得捉到了?”
“七色鹿是自上古时代就存在的灵兽,哪是容易捉的?我几经查访,才确定这鹿儿常于博格达峰上出没,之后又在峰伏了八个月,才算摸清了这鹿儿的一些习性。七色鹿喜寒,又喜戏水,每个月的月圆之夜,这只鹿儿必定会到这峰腰上的天池中洗浴。”
“这峰上的天池可就是传说中的‘瑶池’?”子杞插口问道。
“不错,天山博格达峰腰上的天池就是古时西王母宴请周穆天子的‘瑶池’。”他接着说道:“只是这只鹿儿太也狡猾,有人接近池边五里之内,都能被它感应到,它奔跑起来可比疾风,那是谁也追不上的。我上一次使了无数手段,终于到了它近前,眼见成功在望,谁想到变生于顷刻。原来这鹿儿身上的七色光芒竟然能迷人心神,致使产生幻想,任你有多大的定力,也要着了它的道儿去。我当时以为成功近在眼前,谁想到片刻之间眼前竟出现无数只七色鹿,个个生动逼真,分不出真假。等我回过神来,那鹿儿早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鹿儿既然知道有人要捉它,岂肯再涉险地?估计这次前辈又难如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