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瞪著他道:「你是什东西!」
少年道:「学生不是东西学生是人叫简传学。」
小弟道:「你就是简复生的儿子!」
简传学道:「是的。」
小弟道:「你既叫简传学想必已传了他的医学学问想必也不小。」
简传学道:「学生虽然才疏学浅有关刀圭金创这方面的医理倒也还知道一点。」
他指著后面的人又道:「这些叔叔伯伯也都是个中的靳轮好手我等冶不好的伤别人想必也治不好。」
小弟怒道:「你怎知道别人也治不好!」
简传学道:「那位先生身上的伤一共有五处两处是旧创三处是这两天才被人用利剑刺伤的虽然不在要害上可是每一剑都刺得很深已伤及关节虚的筋骨。」
他歇了口气又按著道:「病人受了伤之后若是立刻求医疗养也许还有救可惜他受伤后又劳动过度而且还喝了酒喝的又太多伤口已经开始在溃烂。」
他说的话确实句句都切中要处小弟也只有在旁听著。
简传学道:「可是严重的还是那两处旧创就算我们能把新伤治好他也只能再活七天。」
小弟脸色变了:「七天!」
简传学道:「最多七天。」
小弟道:「可是那两处旧创看起来岂非早已收了口!」
简传学道:「就因为创痕已经收了口所以最多只能再活七天。」
小弟道:「我不懂:」简传学道:「你当然不会懂懂得这种事的人本就不多不幸他却偏偏认得一个而且恰巧是他的朋友。」
小弟更不懂:「是他的朋友!」
简传学道:「他受伤之后就恰巧遇见了这位朋友这位朋友身上恰巧带著最好的金创药又恰巧带著最毒的化骨散。」
他叹了口气:「金创药生肌化骨散蚀骨剑痕收口时创毒已入骨七天之内它的全身一百卅七根骨骼都必将化为脓血。」
小弟一把握住他的手握得很紧:「没有药可以解这种毒!」
简传学道:「没有!」
小弟道:「也没有人可以解这种毒!」
简传学道:「没有。」
他的回答简单、明确、肯定令人不能怀疑更不能不信。
但是一定要小弟相信这种事又是多痛苦多残酷。
只有他知道简传学说的这位朋友是谁就因为他知道所以痛苦更深。
只有痛苦没有别的。因为他甚至连根都不能去恨。
应该爱的不能去爱应该恨的不能去恨对一个血还没有冷的年轻人来说这种痛苦如何能忍受?
他忽然听见谢晓峰在问:「最多七天最少几天!」
他不敢回头面对谢晓峰也不想听筒传学的答复。
但是他已听见!
「三天。」
简传学的回答虽然还是同样明确肯定声音却也有了种无可奈何的悲哀:「最少可能只有三天。」
一个人忽然现自己的生命只剩下短短约三天时会有什样的反应?
谢晓峰的反应很奇特。他笑了。
死并不是件可笑的事绝不是。
他为什要笑?
是因为对生命的轻蔑和讥诮?还是因为那种已看破一切的洒脱?
小弟忽然转身冲过来大声道:「你为什还要笑?你怎还能笑得出!」
谢晓峰不回答却反问:「大家远路而来主人难道连酒都不招待。」
简传学的手一直在抖这时才长长吐出口气。
「喝一杯」的意思通常都不是真的只喝一杯。
三杯下肚简传学的手才恢复稳定酒本就能使人的神经松弛情绪稳定。
可是终年执刀的外伤大夫却不该有一双常常会颤抖的手。
谢晓峰一直在盯著他的手忽然问:「你常喝酒!」
简传学道:「我常喝可是喝得不多。」
谢晓峰道:「如果一个人常喝酒是不是因为他喜欢喝!」
简传学道:「大概是的。」
谢晓峰道:「既然喜欢喝为什不多喝些!」
简传学道:「因为喝太多总是于身体有损所以」谢晓峰道:「所以你心里虽然想喝却不得勉强控制自己。」
简传学承认。
谢晓峰道:「因为你还想活下去还想多活几年活得越久越好。」简传学更不能否认生命如此可贵又有谁不珍惜。
谢晓峰举杯饮尽道:「每个人活著时都一定有很多心里很想去做却不敢去做的事因为一个人只要想活下去就难免会有很多拘束很多顾忌。」
简传学又长长叹了口气苦笑道:「芸芸众生中有谁能无拘无束随心所欲!」
谢晓峰道:「有一种人!」
简传学道:「那种!」
谢晓峰微笑道:「知道自已最多只能再活几天的人。」
他在笑可是除了他自己外还有谁忍笑?谁能笑得出?
在人类所有的悲剧还有那种比死更悲哀?
一种永恒的悲哀。
酒已将足。
仍末足。
谢晓峰忽然问:「如果你知道你自己最多只能再活几天在这几天里你会做什!」
这是个很奇妙的问题奇妙而有趣却又带著种残酷的讥诮。
也许有很多人曾经在夜深人静无法成眠时问过自己!
━━如果我最多只能再活三天在这三天里我会去做些什事?
但是会拿这问题去问别人的一定不多。
他问的不是某一个人而且在座的每一个人。
座中忽然有个人站起来大声道:「如果是我我会杀人!」
这个人叫施经墨。
在西河施家是很有名的世家他的祖先祖父都是很有名的儒医传到他已是第九代每一代都是循规守矩的他当然也是个君子沉默寡言彬彬有礼现在居然会说出这一句话来认得它的人当然都很契惊。
谢晓峰却笑了:「你要去杀人?杀多少人!」
施经墨好像被这问题吓了一跳喃喃道:「杀多少人?我能杀多少人!」
谢晓峰道:「你想杀多少!」
施经墨道:「我本来只想杀一个的现在想想还有两个也一样该死!」
谢晓峰道:「他们都很对不起你!」
施经墨咬著牙目中现出怒火轨好像仇人已经在他眼前他随时都可以将他们的头颅砍下。
谢晓峰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你还有许多日子可以活所以你也只有眼看著他们逍遥自在的活下去很可能活得比你还快活。」
施经墨痴痴的怔了很久握紧的变拳渐渐放松目中的怒火也渐渐消失黯然道:「不错就因为我还可以活下去所以也只有让他们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