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命的人虽是二小姐的胞姐,枝儿仍有些迟疑,她拿不定主意,正欲开口请示了小姐,被旁边的夕娟一拉,退出去了。
“你做什么,还没问二小姐话呢!”
“你真笨,二小姐没说话,自然是无异议了……”枝儿和夕娟两个,互相压低了声音的争辩声,也渐渐消去。
玄苒同田妈妈对视一眼,忽而湿润了眼底,她如释重负一样的舒口气:“还得拜托妈妈你一件事。”
“大姑娘请讲。”
“我这人自己无能,又疏忽了阿嵋许多,往后还得劳烦妈妈多多担待,不要让她在受苦了!”
为避着玄嵋,玄苒声音极轻,可玄嵋本就属于五感出众之人,自是一点不漏的听了个清楚。
她执着白棋的指尖一抖,在空中僵了片刻,随即稳稳的落在该去的位置上。
“大姑娘莫要妄自菲薄,您也还不足金钗之年,年轻着呢,等历练历练自然强于旁人!小的是王爷的人,又服侍王妃多年,自该护着王爷嫡系血脉,不仅二姑娘大姑娘也是一样!”
田妈妈顿了顿,又说:“只有一句话,小的要叮咛大姑娘:亲贤人远小人!”
这本是用在朝政之谈,田妈妈这么说,显然是想方设法,为能全了她下人的身份,又能提点姐姐了。
想不到田妈妈还有这般见识,难怪会受父王器重,果然有些不凡,是个能将中馈暂时交托之人。
也不知玄苒是否听进去了,总归是答应下来。
须臾整理了思绪,认真的请教田妈妈方才盘问鹞歌院下人的事。
田妈妈略一停,才道::“王府比起寻常的高门大户要特殊些,老夫人和王爷都暂时不在京里,家中又无主母,这些姨
娘通房的,时日一久必然要大了心思。房姨娘本就见识有限,耐不住性子想些所以然,也是必然之事。”
而后说:“是以,她今日冲着二姑娘来,小的本还担忧她是有备而来,才特意挡了下人在外面,只小的一人去问话,有些什么也好控制些。”
玄苒听了也是后怕,“幸亏田妈妈经历事多,不然我看房姨娘,都像要歇斯底里了。”
“大姑娘还是太和软了,唉,像王妃……”田妈妈一叹,又说:“不过等小的真见了人,也是有些意外。”
“哦?”
“那来的仆妇里,老的幼的都有,小的打眼看去都像是熟脸,因此必是鹞歌院的人,没被人偷梁换柱。”这点田妈妈极为肯定。
“可问话间,一群人却都莫名的十分配合,除了里面一个年轻的浇花丫头,人看着淳朴,实则跟个刺头似得!后来架不住其他人老实,就被迫着交代了许多事,说她早先是房姨娘院子里的,被房姨娘借机安插了进去,大大小小也帮着传回消息,这些年让二姑娘吃了些小亏。”
田妈妈眯了眼,恨道:“本想找个机会,让二姑娘看上,提到身边伺候着,谁知真到了鹞歌院里,方知龙争虎斗的厉害,就一直做着浇花活计,连姑娘的屋子都进不得。”
玄苒跟着先紧张,听到最后,纵是泥菩萨也给气的忿然作色。
“竟然是这样,难怪妈妈见着房姨娘就不留情面的发作了她,着实可恨!”
说着忽然一震,“可我想不通,院子里连个基本的浇花丫头,都敢这么欺负人,那其他人怎会如此老实就答了妈妈的问话?”
“咚!”的一声,将玄苒的问话给打断了,她一惊,循声看去。
棋盘前,歪躺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她走过去,见果然是玄嵋几近何时困倦了,直接趴做着睡在棋盘边上。
玄嵋一张小脸极嫩,睫毛纤密随着气息微微颤动着,惹得玄苒心里一片柔软。
她满眼带笑,温柔的从棋盘上移开玄嵋的胳膊,又悄无声息的召了田妈妈过来将人抱起来,移交给门外的枝儿夕娟,亲自点了个鹞歌院结实的婆子抱好。
回头进了花厅,亲手去收拾棋子。
这一垂头,却愣住了——
黄花梨木的圆桌案面上,端端正正摆着棋盘,上头横平竖直的格线间,却看似规矩又随意的摆放了许多枚棋子。
让玄苒发怔的不是这些,她口中默数着白子的个数,一个两个三个……又掉回头去数了黑子,和正常下棋时的个数恰巧合上了。
玄苒脸色微变,难道玄嵋当真懂下围棋?
要不然,为何这看似随意的棋子分布里,隐隐所含的路数是源于何处,甚至有些高深到连她都看不尽懂!
可话说回来,自己跟自己对弈,放在八岁的玄嵋身上,又从未学过棋艺,怎么想都更像是无稽之谈。
玄嵋将右臂枕在整个棋盘上的睡姿一现,玄苒终松了口气。
连胳膊都伸上去,就算真依数落了子,也早被搅乱了才对……
应是她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