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亲戚朋友家转了一圈，等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房子黑漆漆的，一个人都没有。老张说他父亲在旁边一个正在修建的大型器械厂里替别人看工地，晚上就不回来了。老张让我在门口等他一会，他自己开灯走进了屋子，不一会，手里拿了一瓶酒又走了出来。然后带着我去到他们村子唯一的一个小饭店里，点上一个凉菜，一个抄猪头肉。然后打开酒，给我面前的杯子倒满，然后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中午在家吃饭的时候，老张并没有喝酒。我看的出来，他除了是想招待招待我，陪我喝点之外。更多的是想用酒精压制他内心的烦躁吧。老张的酒量并不大，一杯二两多的白酒喝下去，说话已经有些大舌头了。他不停的念叨着，自己以前风光的时候，对这些亲戚朋友是如何如何的照顾。还说前几年，他叔叔刚开始弄厂的时候，如果不是自己找的人帮他又搬砖，又活水泥的打小工，他能有今天吗？现在自己落魄了，翻了脸就不认人了。他说了很多很多，总归的就是，一直在数落着这些亲戚朋友对自己无情无义，自己都快死了，也没有人愿意拉一把。其实我很想接过来一句话，不是他们对你不讲情义，而是不敢对你讲情义。名知道你就是个无底洞，谁愿意去拿钱往里面填？

    饭吃的差不多，酒也已经喝完了。结账之前，老张把口袋里的钱全部都掏了出来，一张一百的，一张五十的，还有几张五块，十块和一块的。老张打了个酒嗝，微微摇晃着手，拿着那张一百块钱递给我，说是我的工资。我没有说别的，接下了这钱，然后转身拿着这钱去把饭钱给结了。老五曾经说过，我的性格不行，做事有点犹豫，而且心太软了。而小群则是一根筋，做事不用大脑。如果把我们两个人的性格融在一起，那么肯定能混出一片天来。而当时我看着老张那一副落魄的模样，我真的心软了。从他的话里，我能想象的出来，他以前是如何的在别人面前风光，不管走到什么地方都是被别人众星捧月一般。而现在呢？则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众人捶。没有一个人去在意他的死活。我只是一个还没入门的小混混，我帮不了他什么，但是请他喝顿酒，听他唠叨唠叨，还是可以的。可能有些人会说我，你直接不要收老张给你的钱不得了？收了钱再去结账，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我为什么不收？这是我自己挣来的钱，我当然要收。收钱，和请客，这是两码事。不要混为一谈。这一百块钱，是我应该挣的，是我的工资，哪怕他去借，他都得给我。这是原则。而吃完饭结账，这是道义。请了就是道义，不请也在情理，谁也说不出我什么。

    接下去的半个月的时间里，老张带着我走遍了他所认识的所有人的家里，他父亲这边的亲戚，他母亲那边的亲戚，他老婆家的亲戚，他以前那些所谓的朋友兄弟，甚至连已经几年没有行走过的一个表姑父家，还有几个只见过一次面，在一起喝过就的朋友，他都去跟别人张口借钱了。但是效果甚微，那些和他熟悉的，自然知道他是想借钱换赌债，所以不敢借给他，而那些和他本就没那么深关系的，又凭什么借给他？半个月下来，几乎上走遍了整个村子，但是也只借到了一千块钱，就这些钱，还是他一个以前关系特别不错的朋友觉的舍不下面子，所以直接给他的钱。可能他那个朋友当时也就没有打算老张会还这以前块钱吧。老张的心凉了，凉透了。我也替他觉的悲哀，本来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走上这条众叛亲离的路。

    而我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几乎都没见到老张的父亲，脸上露出过笑容。每次都是一个人默默的蹲在房子旁边的角落里抽烟袋。偶尔还会看看我，然后转过头，无奈的叹上一口气。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我能看的出，老人家也替老张感到着急。不过对于一个老老实实干了一辈子的农民来说，十几万简直就是和天一样大的巨款，他也是干着急，但是却毫无办法。心里更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吧。而老张的老婆自从我第一天到他们家里，她抱着孩子从这个家门走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只是后来在第三天中午，老张正在做饭的时候，他丈母娘来了一个电话。那个电话是我接的，老张的丈母娘在电话里让我转告老张，说老张如果和她女儿实在是过不到一起了的话，那就趁着孩子还小，尽快的离婚吧。吃饭的时候，我把这句话转告给了老张，老张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哦，然后随意的扒了两口饭，便回了屋子里去。我知道，他虽然表面上很平静，但是内心应该也是非常的烦躁吧。而张父也是放下了碗筷，拿起旁边的烟袋，皱着眉头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