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年大致已经猜出了他的妹妹正在想什么,他不禁直接加以阻拦,并奉劝妹妹不要不切实际:“你别想了,我们不可能回到她身边去的,你明明也知道,她原先照看我们也是因为出自对于爸爸的爱,爱屋及乌,可是现在她和爸爸都已经彻底交恶了,你觉得她怎么还会来照看我们呢?”
这个道理沈栖月不是不懂。
她是一丁点也不愿意去东,在她的世界里,她似乎永远都可以当那个任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公主——
可是在母亲身边,自己就像是一个只能发乖巧的木偶。
哥哥兴许还会因为智力上的天赋以及男孩子的沈氏家族身份,在程家备受重视,可是自己从来遭受的只有白眼。
母亲自顾不暇,锒铛入狱,怎么可能还有心思花费在年幼且毫无价值的她身上?
也许,那种毫无要求回报的爱,她不是不曾经历过,只可惜她并没有珍惜,她想起钱絮,想起和她一块儿相处的点点滴滴,觉得自己竟然是个不懂得感恩的王八蛋。
“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了。”沈栖年冷声提醒他的妹妹。
正当两人以为钱絮的世界离他们如此遥远的时候,钱絮却并没有从他们的世界彻底消失不见,她和其他的年轻男人站在一起,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年轻男人怀中抱着的小孩,不是别人,而是她们之前以为只会在节目上和钱絮出双入对的小孩——
看样子,他们私底下的感情应该也不错。
不是不错,而是相当不错。
不然的话,钱絮脸上怎么会出现如此轻松愉悦的表情来,这样的表情在看他俩的时候,这样的神色几乎从未出现过。
他们也压根儿怪不了钱絮,因为他的存在,让钱絮一度十分奔波忙碌,而且他们的父亲也不曾出现在他们的daily生活当中,和这位长相英俊的男人一样替钱絮分摊一部分的责任。
似乎以前也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认为好像本就是钱絮应该承担的责任,父亲疲于事业,并不应该承担这部分的责任,而他们一边警惕地不断提醒着自己钱絮随时当后妈的可能,一边却又享受着钱絮带来的照顾和教育。
父亲不参与也成为他们既定的事实。
可是现在已经对比,高下立见,好似钱絮的生活当中终于有懂得分摊的人占了出来,这时候他们的懊悔来得就太晚了。
“哥哥……”
“是不是我们之前做得不大好。”懂得示弱的沈栖月却并没有再一次从哥哥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安慰,回复自己则是哥哥迷茫而又漫长的沉默。
沈栖月静静地直视着自己的哥哥,发觉了沈栖年眼底不为人知的猩红。
“我们去找她吧,说不定她会同情我们的遭遇。”事到如今,沈栖月依然抱有非常天真的憧憬。
此时,小小年纪的沈栖年却握紧了拳头,颇有骨气道:“怎么,你非要人家亲自赶我们不成?”
沈栖年或许是意识到自己今天对待妹妹的语气尤为不善,他收敛了几分,但语气依然生硬:“要是我们被她发现了,说不定她会告诉我们妈妈和爸爸的……”
他甚至故意怀揣着几分恶意去思考钱絮的做法——
只有这样,他才能说服自己,他们之前所作出的决定还不至于那么糟糕。
可是,这一回,钱絮并没有恼怒与生气,也没有多余的关心,他们迈步朝前走去,完全没有注意到街角的一家肯德基当中藏着自己和妹妹。
比起愤怒更为可怕的是,是他们已经完全不被看见了。
非但失去了重视,而且现在希冀分得半点的目光也已经是不切实际。
无论沈栖月此时怎样抠着肯德基墙边贴着广告的玻璃,外面的人都不会注意到里面的风景,她沉浸在自己将近圆满的生活里,无暇顾及此刻落单的兄妹俩。
最后,沈栖月趴在她之前一直嫌弃脏兮兮的窗面上,直至他们母亲的电话打破了小孩子此时的心绪。
她的手表一直在发出刺耳的震动声来。
而程双意几乎没有任何问候,这其中既没有母亲对于孩子的关怀,也没有半丁点残存的人性光辉:“你们是还要在外面玩吗?”
她怒斥:“是想要一辈子都不回来吗?”
是。
对于年幼且没有单抗能力的她和哥哥而言,那里是牢笼,是地狱,是售卖的中转站,而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充满着和温馨和爱的家。
他们不想回头,却还是尽可能表现出温和而又懂礼貌的样子:“妈妈,我们就稍微转转,等会儿就回去。”
下一秒,他们的毫不客气地发号施令:“现在就给我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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趋于浓重的夜色之中,钱絮与赵不回两人走得并不算太近,也不算太远。
这样的微妙距离造成很轻微的舒适感,钱絮既不会感到压迫,也不容易制造客气和疏远。
一切归于宁静而又寂寥的月光里。
两人相伴而行,谁也没有多言,如果就这样结束一个相对而言心平气和的夜晚,未免也不失为一种安详的生活。
赵不回一路将钱絮送到了楼下,期间,反而没有言妙妙在场时那样活跃地展现自我,他不再毛遂自荐,而是亦步亦趋,平稳地走在身后,仿佛就如骑士一般守护着他原本的职责。
但这样的安详很快被打破了。
钱絮的电子邮箱里躺着一封邀请函,在她上楼之际,毫无疑问,她打开了这封特殊的邀请函。
花团锦簇的特效中,两个人的大名“沈祈”以及“程双意”就这样链接在了一起,原本以为毫无触觉的她,心脏还是被紧紧扯在了一起。
里面的内容堪称是她这么多年以来觉得最恶心的一回。
不是别的,而正是沈祈和程双意两人的结婚邀请,而如果钱絮没有记错的话,半个月前,沈祈的求婚对象还是自己。
而现在,他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的思考空隙,就马不停蹄变更了结婚的对象。
这个结婚的人选,可以是自己,也可以是别人。
所以,这几乎立马能够证明了自己最初的判断,沈祈爱的从来不是程双意,也不是自己,他并没有一个人最起码的爱的能力,他爱的从来就是他自己。
可是,钱絮还是开始怀疑起沈祈之前的所作所为起来。
难不成自己还只是个随时被用来刺激别人感情的工具?
而程双意能够那么早从拘留所里出来,她也不得不怀疑其中少不了沈祈的参与,而有着沈祈大言不惭的手笔。
他可以轻轻松松地将人置于死地,也可以被人感恩戴德地将人捞起。
可她依旧无法理解那这段时间消耗在自己身上的时间和精力,是否一开始就只是一场无关痛痒的玩闹?
思索的阵痛间,钱絮一下子腿软,差点踩空了台阶。
是赵不回扶住了她。
她敏感的神经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连往常客气的“谢谢”也没来得及说。
赵不回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怎么了?”
“他要结婚了。”
哪怕无数次说着根本就不在意的钱絮本人还是在得到这样的结局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蹲坐了起来,她和在俄亥俄初次得知那场噩梦时一样无助。
赵不回顿时清醒了过来,他反应迅速,自然知道钱絮口中的'他'指向的是谁。
“他混账!”
钱絮没有继续再多说一句话,真的有些累了,一路走到这里,令她忧心的当然不是沈祈根本就不复存在过的所谓“爱”,而是剧情地魄力无处不在,哪怕她相近一切办法挣脱原本的命运和囚笼,但一切似乎并没有得到更改。
她不会回去,不想去洗衣店打黑工。
她可以接受既定的沉没成本,可以愉悦地跳开人生不光彩的那一段,但她属实没有想过一切仍然不偏不倚地向着既定的结局走。
终是徒劳。
钱絮与赵不回告别:“你别上来了,我想我需要好好休息。”
“好。”他留存了足够的空间给她,哪怕这一刻他第一次看见易碎的她,心疼得快要发疯。
“等你需要我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打给我。”
赵不回说到做到,并没有走远,他就守在钱絮的楼下,直至看着她灯光的熄灭,他仍然好一阵子都蜷缩在汽车里,没有一丝的响动。半晌,想点燃一根烟,却唯恐她不喜,又扔出了窗外。
直至确认那光亮结束了很久,她已经进入了睡眠,他才驱车去找沈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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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见过人渣,却也没有见过如此恶心的人渣!”
赵不回驾驶着他的机车飞速来到沈祈的公司,他已经很久没有触及交通法规的底线了,但今天属实没忍住,他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沈祈的高新企业,顾不得前台的阻拦:“你要结婚就结,犯得着去邀请钱絮么?”
但赵不回不知道是从沈祈身上看见哪一点的不同,听到自己说出来的话,沈祈一句反驳也没有说,而是慢条斯理地在整理着自己的袖口,摩挲着那一枚价格并不算高昂的扣子,他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到来。
甚至还有一点的兴奋,像是蓄谋已久等待的什么终于达成似的。
“你他妈还是不是个男人?”
沈祈又抿了一口酒,眼眸幽暗道:“轮不到你来点评我吧。”
赵不回的怒火中烧:“半个月就立马更改结婚对象,还真有你的,沈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牛逼?”
沈祈起身,离开他总裁的坐席道:“这和你无关。”
自动的浮窗彻底关上。
他看着为此奔波周折的赵不回,语气仍有几分漫不经心:“有些话我不想和你说第二遍,上一次你混淆视听,我也没有和你计较些什么,我暂且只从你深航看见对钱絮的一点单向的心思,却并没有从钱絮身上看见和你同等的情感,所以,我劝你不要自欺欺人。”
“赵不回,你暂且没有资格和我说三道四。”
沈祈举起莫吉托的酒杯:“不过,我很高兴你的到来。”
赵不回简直难以想象他从沈祈这边得到的答复:“沈祈,你是有病吗?”
眼前的男人非但没有对他的行为有过片刻的反思,反而有几分无言喻的洋洋自得。
果不其然,沈祈脸上的表情很微妙:“你能来,难道不是能够从侧面证明她还是很在意我的吗?不然,你犯得着大晚上情绪这么激动来找我算账?”
“沈祈,你未免也太自恋些。”
赵不回很难和这种人渣继续交谈下去:“她完全不在意的,只是我看不下去了,这世界上留存着你这种无耻之徒!”
沈祈的态度从头至尾没有更改过:“我并不希望你参与其中。”
赵不回还是没有做到真正的动心忍性,他的拳头朝着沈祈的脸上种种砸了过去,沈祈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血丝,但这还不足以让沈祈放弃他丧心病狂的想法,他此刻的笑容愈发明显,有一种胜券在握的观感。
他出言讥讽:“娶那样一个女人,也是沈总的福分了。”
沈祈没能一点也不挑明,他也意识到这位眼前的赵不回作为钱絮身边的异性,绝对不可能对外透露一字,不然,这反而会让他失去最后的幻想——
钱絮即将就在婚礼现场回到他的身边了。
他劝赵不回识趣一点,可惜对方并不领命。
沈祈不动声色地回击道:“赵不回,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只不过知道这事一场婚礼,但具体婚礼内容是什么,甚至结婚对象真正是谁,你并不了解。”
“沈祈,你他妈疯了!”
“都已经这会儿功夫了,你怎么还好意思对钱絮念念不忘的,你以为她是人线木偶吗,”赵不回怒不可遏,他实在无法理解沈祈的脑回路,见样子沈祈是故意设计这场婚礼的,“有陪同你完成这场婚礼的可能吗?”
沈祈却并不愠怒:“事情在结果来临之前,我们最好的办法是彼此都保持沉默,不是吗?”
仔细审视着沈祈脸上的表情,赵不回终于知道男人胜券在握的错觉是从哪里来的人。
“你爱她,却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伤害她,你觉得你还是人吗?”
沈祈将酒杯重新放回他深色的办公桌,为自己开脱道:
“我知道我在这件事上理,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如果钱絮之前就答应了我的求婚,那么现在的一切都很轻松愉……”
“我不怪她。”
他说时的口气不容置疑:“这一切都是命运的指引。”
就连赵不回这个十足的外人听后也是十分惊呆:命运对沈祈怎样了?让他却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来刺激钱絮?
赵不回附赠道:“我最后一次劝你,别当个跳梁小丑,你的婚礼也好,你的葬礼也罢,说不定都无人问津。”
“她会来的。”沈祈笃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