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小猫咪在明,你在暗,加上没浮出水面的,我的老东家,看来在废舰城这弹丸之地谋划着大动作呢。”
“听说前辈现在是废土上知名的情报贩子。”苏芳没接下这个话题。
“我只是个记者兼播音员啦,比不得你这样最高级的特务。”
“您过谦了,会知晓晚辈的身份,足以证明您消息灵通,可站在吾等的立场,希望您能在这次采风中谨慎行动。”
“哈哈,稍微得意忘形了,不要见怪。”
乌鸦发出尴尬的讪笑,又旋即将视线转移到——深陷异常空间支配状态下的蓬莱号尾部。
“本以为废舰城如今值得关注的也就噬龙的幼鬼,以及负责镇压她的不死鸟而已,谁知却惊喜连连,这下文花帖该添上不少重点条目了——到底从哪钻出这么多怪物啊。”
它连续“咔擦”抓拍着舰尾如临末日的死寂景象。
苏芳的注意力却集中在乌鸦所持的相机上。
“前辈在拍些什么?”
“明知故问。”乌鸦貌似感叹道。
“这力量,看来又有一颗特殊的星星,坠入青龙神的梦境了呢。”
它惯于装腔作势的语调,微妙发生了某种变化。明明只是只畸变的乌鸦,可三只血红的鸟瞳,却内蕴迫人的灵智,目光如炬直视着苏芳。
“同为根源使,难道你不能亲眼见证这感人的奇迹?”
被轻易看破了力量的实质,苏芳默然拆下步枪上的瞄准具,对准右眼透过狙击镜望向环境诡异的舰尾。
“和前辈一样,我也喜欢过用相机的镜头捕捉所见,一张照片记录表现的世界,和现在透过狙击镜所观察到的世界,作为同一个人拥有的见证,却都不是世界本来的面目。”
“哦?”乌鸦颇感好奇地歪了下脖子,“原来是同好啊。”
“说起来你用的是PTRD-41反坦克步枪吧,很老式的古董呢。一般意义上龙芽物质很少会具现为热武器——这把枪,到底承载着你怎样的真实?”
没等苏芳回应,它突然又自顾自挥挥翅膀拍打鸟头。
“诶呀,职业病又犯了,椛椛老教训我,无论多想采访,也切忌交浅言深啊。”
“没事,前辈。”
苏芳并未因它这番话而受什么刺激,始终似冰雪封冻住内心情感的少女,松开扶住枪身的五指,包括紧握掌心的瞄准具在内,整支巨大的反器材步枪,在绿海卷涌的风潮中,分解为蓝紫色的粒子云溢散。
她从漆黑的大衣兜里掏出张粉红便笺,借着幽幽灵光的照耀,细心折叠出棱角温柔的千纸鹤。
“有的人注定只是星星死去时,在孤独的观测者视网膜印下的影子,被流放到时空与记忆的夹缝中,想在影海寻找自己的存在,不是根本不可能吗?”
将真容掩藏于头盔下的少女,仰望着高天沸腾,无人可见的瞳孔透过目镜,隐约闪烁着暗红的微光。
吞噬万物的黑太阳,此刻正被绚烂的虹光撕破。
源于心象的暗影狂潮在最原始澎湃的生命力冲击下消融溃败,一颗橘红的星辰划破比黑更黑暗、深沉如沼泽的天穹,在少女眼中璀璨坠落。
“我曾听说根源使不会做梦,得到必付出代价——”
“作为补偿,神明恩赐的真实,对我来说太虚假了。”
临近尾声的交谈反而了激起少女谈话的兴致,乌鸦讶异地瞥着苏芳,它意外发现这是个并未失去感性的女孩。
两名灵能者都若有所觉地低头观望下方,似是呼应着天上战斗的终结,蓬莱号尾部亦再次突发异变。流淌着莫可名状的微光的风,自与现世相隔遥远的虚无之海渗出,空间在万千神秘魔眼的注视波动中复归正常,然而身处其中——自真实之梦觉醒的意志,却毫无疑问发生脱胎换骨的升华。
苏芳指尖停留的纸鹤,翩然乘风飘起。
“不会做梦,怎能飞翔?”乌鸦也高扬羽翼,形状可怖的阴影自苏芳头顶一掠而过,叼住转瞬飘起又打旋跌落的纸鹤,再度投入广袤无垠的天空。
少女抬手接住一根飘零的羽毛。
(感谢‘宇佐见莲子’同学的打赏,也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关注支持,没节操的作者菌真是情何以堪啊。)
(过年时被群里人引导着玩300英雄,迷上了用黑叔李舜死,正好要塑造苏芳这位鬼神姬,抽空重看了下黑之契约者,感慨良深。)
第八十八章真实或虚幻的光翼(中)
关于某鸟笼中萌生之翅,与观察者之眼的追思——梅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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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往往忽视轻易到手之物。
“玛艾露贝莉o赫恩”,对手握力量缺乏实感。
也绝非没在意过——与生俱来的异能,令她从小得以看到常人难以想象的“风景”,如呼吸睡眠的本能般,随心操纵因事物矛盾而显现的“裂缝”,创造隔绝外物将自身紧锁的“壁障”——她对这份彰显自己“独一无二”的现象,在意的不得了。
不同于一般继承龙芽之血的“原石”,少女被告知体内并不存在非人细胞,也从未共鸣过高能粒子——异能运作产生的原因,连森罗最先进的科技也观测不能,由此被打上“特异”的标签。
自首度置身实验室起,被关入冰冷培养仓的她,就讨厌那种当小白鼠放显微镜下开膛破肚的待遇,以致十四岁后就任性地向“监护人”提出请求,再也没接受过相关体检,可即使如此,也无法改变她在“生物”、“精神”及“社会性”上,与常人格格不入的定义。
这异能不可抗拒地陪伴着她,在枯燥的成长岁月带来许多便利,也相应滋生了不少烦恼,与少女苍白的人生纠缠,逐渐被视为自身理所当然的一部分而习惯——得不到解释的少女,大致选择了忽略……反倒善用这奇妙能力来寻求种种不合常理的体验,最终造就了今日的梅莉。
然而那终究只是被困象牙塔的孩子,为自我满足而编织的画布,上面乐观涂满着五彩斑斓却脆弱的泡沫。
直至“龙之伤”失去意识的坠落中,少女做了个浪漫不可思议的“梦”,甚至记不大清梦见了什么,异能就毫无征兆地膨胀进化,超越了她以往认知的藩篱——这过程被熟知内情者称为“觉醒”。
可即使突变传说中神秘的根源系灵能者,她刚开始对寄居其身的力量也缺乏必要的自觉,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是比以往更毁坏“常识”的异类——这能力来得太轻松,她仅沉浸在新奇世界的遨游中,像一心享受童趣的孩子天降永无乡,寻得了能永远化身彼得潘做梦的宝藏,对自由无限可能的未来,单纯满怀兴奋和渴望。
她根本没真切认识到,这力量对别人、对尘世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