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龙芽之神呀,再创世界的奇迹。从今天起,人们会再想起你的真名。”
光之弦落,箭光贯穿了向深渊翱翔的火鸟,流散纷飞的火焰,宛如引燃了浓郁酒精蒸汽堆积的云墙——天地间回环的洪流,在这一刻化作了沸腾的火河,熊熊燃烧着的火柱,顺着大漩涡喷上天空。
幽界汪洋在这一刻连接了整座沉梦之森,那灌注了阿求信念和灵魂的一箭,彻底射开大绿海上空澎湃的灵子之海,把神释放的泪痕引向了更宽广的天地,在潮汐呜咽宛如大地胎动的哭声中,完成了众生灵魂完美的回流。
龙之伤在森林中缓缓打开,仿佛一只烈火夺眶而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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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旧港岸边,面对洪水滔滔不绝的冲刷,阿求留下的光之壁,依然在保护着这座倾颓的废旧灯塔。
龙鬼跋涉过潮水淹没的港口,在泥水中深一脚浅一脚来到灯塔小岛上,无视光壁的灼烧穿过去,推开那扇破旧的铁门,在塔内一级级攀登。
这是她阔别久远的最初的家。
现在仍有人在等她回的家。
半边垮塌的塔顶,一盏烛光昏沉,在天地喧闹的大光明中守候着这孤单一隅。
对着浑身裹在斗篷中的女人,祸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开心表情,挥手打招呼。
“我回来了。”
斗篷下佝偻的背影转过身,早有预料般,伸出发颤的手举起一件深红色的巫女服。
“久等了。这是我织的衣裳,来试试吧。”
赤身的少女乖乖来到菖蒲面前,换上了那一身用天命织机织就的巫女服,衣袖遮住了龙鬼娇艳肌肤上绚丽的灵纹。而后少女又背身坐下,任由女人给她黑亮长如绢丝的鸦发,扎上深红大蝴蝶结——退去了鬼神般的狂暴,少女仿佛涂着黑色眼影的暗红龙瞳也变得温柔起来。
“真是过去很久了啊,刚出生时你还这么小。”菖蒲拿着梳子吃力比划着,“师傅要杀死你,可你是我唯一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创造的珍宝,我怎么舍得呢?”
“我一直有疑惑。”感受着母亲深切的关爱,祸也畅怀道。
“我超越了善恶,践踏生命,蹂躏万物,作为龙之子,有个声音一直告诉我,这世事只是场不正常的梦,需要回归它本来的样子,为此我必须成为世界的支配者与破坏者。”
少女的笑意仍是那么桀骜不驯:“但这是龙渴望我做的,在灵梦体内沉睡的这段时光,好似一瞬与一辈子分不清的梦境,我真正明白了自己想做什么。”
“看看眼前吧,来自深渊的洪灾淹没这世上,我生存成长的小小城市,为泪痕之潮的巨大悲伤所缠绕,浸没了所有人的存在和梦想。我曾想用无敌的暴力铸就理想中的世界,然而我自己的梦想绝不是当神。”
“妈妈,不管你想让我以什么身份在世上生存。”
“我决定了——”
“神它不配当我母亲。”
感受着背后梳理头发的手逐渐冰冷的温度,祸内心却是暖融融的。
她知道自己是背后这个人怀胎十月孕育的奇迹——灵梦的身体,自己的灵魂,与这个女人相连的血脉,还有她所怀有的爱,都是这个奇迹的一部分。
“妈妈,我以前从未叫过你妈妈。”祸露出甜甜的微笑,“现在,我以生为你女儿的名义起誓,博丽祸,一定会让这场战斗完结。”
“我是博丽一脉的耻辱,辜负了沦为活祭的十二代巫女的牺牲。”菖蒲也被女儿的觉悟所感动,“这一辈子,为了自私的目的,出卖自己的灵魂,鼓动他人去挑战宿命……可这样卑劣的我,最大的骄傲,就是生下了你们。”
“你们是我和阿萍的孩子,生与灭纠缠的双生子啊。”
“我们的生命,存在的本质,从诞生起被这世界的理刻上灭的烙印。万事万物产生,演化,发展,消亡——最大的因果由天命编织,在历史轴心上循环的纱线,织成了覆盖我们从胎宫到尘埃的裹布。”
“但最后,它也仅仅只是件衣服而已。”
终于给女儿着装打扮完毕,菖蒲释然的笑了。
即使她看不到女儿如今的模样。
从她对面塌掉的墙洞,正有连通深渊的火柱涌向天际,彻底冲散了黑夜的云墙,穿入苍空的箭让破晓的天光大放。
“啊,阿求她成功了呀。”
博丽菖蒲一片阴翳无光的双眸,也被那一箭的光芒所照亮,明白她选定的传承人,在这一刻打开了未来的通途。
“十二条生命延续成的漫长战斗,在我这代终于要化为历史了吗?”
用尽最后一丝意志支撑的身躯,倒在女儿怀抱中,博丽菖蒲露出了无遗憾的微笑,腐朽苍白之身在泡沫一样泛起的微光中稀释,化为翡翠色的泪痕,流入天际瑰丽的轨迹,涌入大绿海中,回到她渴望的地方。
女人恍惚见到,在漫天点萍青振翅的辉耀中,那位她从血潮送来的浮盆中捡起,亲手养大的少女,跨过岁月的风波款款走来。
“萍实,你来找我了吗?”
……
哪怕血肉相连的生母在怀中如朝露消逝,祸眼中也没有一丝悲伤和迷惑。
“大绿海也待厌了啊,换条路走走吧。”
她只是起身离开了家,如每一个再无眷顾的游子,穿着母亲织的衣物,去浪迹天涯。
“从今以后没有祸乱之龙了,只有流浪者祸。”
“妹妹啊,希望有天我们能在某片天空下重逢吧。”
第两百三十二章森罗万象的结界
“从很久前,你就似乎出现在我身边,分不清梦还是现实,一眨眼就像被拖入了匣中的世界。”
少女意识体恍惚潜入幽界的大海原,在这万物之影回归源流的世界,梅莉对面前名为“八云紫”的庞大灵子云,道出困惑已久的心声。
幼年以来,如同庄周梦蝶的境遇,让她一窥境界奇妙的界限,却也对自我存在的真实与否感到由衷不安,可以说眼前这个女人,是她逃出森罗高墙的诱因——为了把握自我确实扎根在世上,而奔赴更广阔的天地,而如今历经万顷波涛,还是一步步来到这女人面前,如陷入命运的蛛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