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陌生环境中追踪布丽的我陷入两难,考虑到底是现身阻止她,还是继续跟踪下去——理性告诉我,笼罩这孩子身上的迷雾太过浓厚,而我正走在通往这迷雾深处的道路上,前途未卜。
不管怎么说,一个小孩子在充满敌意的环境里冒险,万一被仇视她的镇民抓住就坏事了。
“呱呱。”
月光自被分割得支离破碎的巷弄狭缝中投下,照在布丽的雨衣裙上,反射出绿幽幽的荧光。
这孩子,在干什么……
躲在垃圾桶后,忍受着扑鼻腐臭的我,霎时屏息了。
仿佛被世界遗弃的肮脏角落,布丽来到了倚靠在墙边呆坐的人影前。
他低垂着脑袋,紧闭双眸,肿胀的脸颊上,密布着细小恶心的源石颗粒。
是感染者,死掉了吗?
布丽上前伸出戴着伐木手套的小手,轻轻触碰着那人的肩膀,见没动静,随后便蹲下抱住感染者——失去生气的沉重的大人尸体,却被她麦秆般的小小胳膊给搬起来,就像扛着巨大的沙袋,布丽向巷外一步步挪去。
然而一声玻璃破裂的声音,打碎了这瘆人的死寂。
提着灯的巡逻守卫,站在巷弄口,酒瓶在脚边碎了一地。
“啊啊!”他望着布丽的目光,透出如遇鬼怪的惊恐。
“杀人了!灾星杀人啦!”
“糟糕。”我脑中被意外的闪电贯穿。
布丽却根本没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反而继续向吓坏了的守卫走去——茫茫黑夜中,人偶大的小鬼,背着体积是她好几倍大的尸体,不断逼近——落到普通人眼里,不知是何等惊悚怪异的场面。
被凄惨的尖叫声所惊动,闻讯赶来的巡逻队员们堵住了巷口,强烈的手电光柱落在布丽身上,顿时炸起一阵惊怒吵骂声,而布丽还跟被光照到的青蛙似的傻傻发呆。
这小傻瓜,是在自投罗网吗!
我猛地蹿出去,抓住布丽戴着皮手套的小手,在她刚回头睁大眼发现我时,就牵动她往后撤。
“跑路了,抓紧!”
“是那个快递员!抓住她们!”猎人们反应过后蜂拥冲来。
“她们是一伙的!”
猎叉和箭头的密集撞击声在背后胡乱响起,连接他处的方向也有脚步声传来,镇上立刻为我们拉起一张包围网。这群张牙舞爪的恶棍,是把人家当猎物吗?我开启了铳的保险,想回头代表主严厉惩戒他们——但我毕竟只是个路过的快递员,被堵在丛林里出不去,可没必要和当地人结下深仇大恨,还是溜之大吉为上。
幸好在龙门迷宫般的贫民窟中,跟不法分子打游击锻炼出的身手,拉开了我与追兵们的距离。
而且我还有神乎其神的枪法!
论起城市狩猎,我才是专家哦。
让你们尝尝能天使一百种地形杀的精选吧!
街巷内随处可见、影响市容的管线,成了我反戈一击的陷阱。
每次拐弯、翻跃路障时,我都趁势回头观察情况,然后看准机会射出铳弹,给追兵来了场天降正义的洗礼。恶棍们或被沉重的晒衣杆砸到头,或被破衣服蒙住脸绊倒,有时断掉的电线像蛇垂落,缠在他们脖子上,当场为我表演了段霹雳舞,反正皮糙肉厚的也死不掉吧,谁叫你们乱搭电线的。
建在几栋烂尾楼间的一座棚屋,成了我摆脱追兵的绝杀。我放开布丽,任凭小家伙被惯性带着继续往前冲,踩在路旁木箱上接连起跳,最后上演芭蕾舞者的空中旋转,出脚重重踹在支撑棚屋的铁杆上,以能拿满分的体操动作精彩落地,正当棚屋震荡摇摇欲坠时,我滑步到另一侧,向着被踹弯的铁杆一顿扫射,违建物瞬时垮塌,砸在几个追兵面前。
“哈哈,天意!”
我感觉自己在这场追迷藏中已然所向无敌。
当然比起帅气的跑酷,我更在意的是布丽——从头到尾扛着大人的尸体,还能健步如飞跟上我的速度!
“布丽,快把尸体丢掉!”
“呱呱!”布丽猛摇着小脑袋。
“可恶!你要尸体干什么啊!”
就在我想教训她不要乱捡可疑而危险的垃圾时,数道邪气横溢的黑光,如连环闪电炸落在我脚边,要不是及时后撤一个天使独立接三倍速战术打滚,恐怕地上被强酸腐蚀般冒着黑烟的石坑,就要加上一条表皮焦黑、肉却三成熟的碳烤天使大腿了!
有术士在施法!
“布丽,快跑开!”
我果断一推小蝌蚪的背,让她躲进旁边的岔道,自己藏在小巷杂乱的掩体后,像打地鼠机的机械地鼠般不规律冒头,朝躲在前方建筑物阴影中的术士驳火反击。
被盯上了!
黑暗中埋伏着一条致命的毒蛇。
这家伙,绝对是个善于狩猎的杀手!
但我阿能可不是猎物。
我知道不能再留手,每一颗子弹都要抱着杀死敌人的目的。
作为掩体的杂物堆时不时被飞来的黑光炸成不可回收的垃圾,靠它们的牺牲,我终于得以躲进死角。趁敌人还没转移,我只花了三秒就沿着建筑外部安置的水管爬上五楼,绕到楼栋另一侧的廊道,这是座年久失修的公寓楼,能从走廊上破烂的窗子,直接看见屋内的情形,于是我捕捉到正站在阳台上裹在斗篷中的黑影,在他回头暴露一张白色无脸面具的瞬间,锁定了他的脑袋。
然而我只要前进就必中的子弹,被半路拦截了。
挡住我死亡宣判的——是一根与9毫米鲁格弹头正面冲撞的弩箭。
“你是谁!”
子弹可不止一枚,我再度扣住扳机,枪口微调,在黑暗中炸开一道刺目焰光,向着这条毒蛇倾泻来自VECTOR重金属摇滚的怒火,冒着硝烟抛飞的弹壳似接连不断的清脆鼓点坠地,斗篷怪客在墙体碎裂、间不容发的扫射中闪躲——弹匣于眨眼间打空,我躲回走廊,解开备用弹匣装填,从窗下翻滚至门口,破门而入,短暂的火力压制后,那间空屋内已无人迹,只有走廊外昏暗的灯光明灭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