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股脑塞进身体的罪恶,让我们看一切都矛盾重重,只觉得体内在扭曲和膨胀,一日日变得不像是自己,只能希冀于呕吐,愿能呕出我们所排斥的异物,还主以洁净的魂灵。
“企鹅物流的两位,我再次以缇香之名,向你们提出委托。”
“希望你们,能保护布丽,不要在这人世的风暴中被淹没。”
我垂下头,体会着祈祷时身与心连结的炽热——正像开火中的枪管。笑意重新爬上唇角。
“德克萨斯,我一个人搞不定,搭把手好吗?”
从头到尾默默旁听的德克萨斯,很少愿意和外人打交道,我们都明白,活在这世道,大家走的都是在荒野、密林中艰难开辟的路。目睹他人的人生,道路难免产生交集,可一旦靠近那些遍身荆棘的人,我们也会被扎进他们身上的刺所伤。
嚼碎最后一根巧克力棒,德克萨斯摇摇手里空空的纸盒:“回去记得给我买一个月百奇。”
“会破产的。”我笑得更从容了。
已不用再迟疑。
我向着汉娜小姐,以萨科塔人惯于持剑和经文宣扬主恩的手臂,紧贴胸膛,应下凡尘最庄重的承诺。
“以守护大天使之名见证,我们接受您的委托。”
——————————————
“布丽,呱呱呱!”
我和德克萨斯坐在阁楼的大床上,看着布丽、佩姬和芭芭拉跪地板上哭成一团。
今天将是布丽在摇篮之家生活的最后一天。
小蝌蚪显然不愿离开,哪怕听到消息赶来的伙伴,再怎么抑制即将分别的情绪,也经不住布丽带头憋出哭腔,空气中都仿佛飘着夺眶而出的眼泪咸味。
哭累了,三个人抱头抽泣。我看看佩姬哭花了的脸,滑下床,在她身旁抱膝坐着,轻轻哼起一首歌。
“能天使姐姐。”小佩洛的耳朵,被如透明之鸟飞绕的旋律吸引得竖起来,仰起头望向我,嗓子哽咽着问。“这是什么歌?”
我尽量调动声线,让原本哀婉苍凉的曲调变得欢快些。唱完一段才回答。
“是我故乡的歌。”
“好像听教授唱过。”芭芭拉也抹掉泪痕道,“不过没天使姐姐你唱得好听。”
太会说话了。我不由高兴起来。
“能天使姐姐的故乡?是教授提过的拉特兰吗?”
“对!拉特兰可是有名的咏唱之国,每当做礼拜时,千万人聚在一块合唱颂扬神迹的赞美诗。伴着钟声,恢弘的圣歌仿佛带着人灵魂升华向天堂,全年无休在群山上空回荡。”
听我绘声绘色的描述,佩姬眼冒星星,一脸向往的表情。
“好听吗?布丽。”我笑眯眯问。
小蝌蚪泪汪汪的大眼睛,映射着雨后的彩虹。
“呱呱呱呱,呱呱呱!”布丽竟然在学着拍子,用她独特的蛙声唱法表演。
“超好听!”佩姬拍手道,“布丽一定是想她也能唱就好了。”
“Cheerup!我来教你们。”我一拍小家伙们的肩膀。
萨科塔人在童年都要参加圣诗班的训练,于是拉特兰各地教堂都常年响彻孩子们的歌声,而我曾是其中的佼佼者——我唱的这首歌在萨科塔族群的赞美诗里并不常用,因为它是专门献给少数漂泊在外的旅人,愿天上伟大的圣灵能听到歌声从云端低头,守护远离家乡和亲人的他们。
“打扰你们了吗?”
轻柔的敲门声后,阁楼小门被推开,汉娜和潘尼教授正联袂站在门口。
“风之旅程,很久没听同胞唱过了。”
“看来两位在门外偷听了很久呢。”我促狭地微笑。
“哈哈,正好!”芭芭拉眼神一亮蹦起来,“教授来弹琴!”
她与小布丽一左一右,夹住教授,扯着他的斗篷,大眼睛忽闪忽闪请求道。
“能天使姐姐要教我们唱歌,教授来帮我们伴奏吧!”
佩姬也赞同道:“是啊,教授钢琴弹得可好啦!”
潘尼教授溺爱地抬手,摸摸小家伙们脑袋,见无法推辞,便任凭自己被拉到钢琴前落座。他轻抚琴键,试弹一小节曲子热手,虽然和阁楼一样透着老旧的气息,这台钢琴却拥有清丽的音色,锃亮的琴盖倒映着弹琴者的身影,片翼的天使仿佛与琴一道凝固为岁月雕刻的石像。
我向教授打个招呼,唱起令人怀念的歌。
每个音符、每个节拍,都是催促旅人前行的风的呼吸——风儿们拂绕身侧,半途消失,散落天外,最终却总能引导着旅人来到终点,把命运的轨迹吹回开始和终结的地方。
一曲合奏完毕,跟着我学得兴高采烈的孩子们,还缠着教授继续往下弹,却被汉娜阻止了。
她没在孩子们面前避嫌,和我说。
“我和教授商量好了,决定凌晨行动。为了应对突发境况,我这次来棘心镇前,就做好安排了,届时会有直升机来接应。”
“我要回灯塔去做联系准备,只有那儿的通讯设施不受暴雨影响。”潘尼教授透过阁楼窄窗,远眺外面阴沉翻涌的天色,“飓风应该快来啦,你们请小心。”
拒绝了我要开车护送的意见,教授随即告别。
“布丽要走了吗?”等大人们商量完,佩姬嗓音微弱问。
“嗯,能天使姐姐们已经答应要送她去罗德岛了。”
汉娜在孩子们面前蹲下,和声悦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