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想满足私心,填饱自己的胃口!”
恶意的冷笑,忽然从老蜥蜴鳞片褶皱里钻出来:“汉娜,你知道庄园周围有多少人吗?”
他猛地把法杖往泥地一戳。
“不止棘心镇,连附近七座城镇全派人来了,他们都是为了消灭忽雷肯的灾星来的。”
利诱后是威逼吗?我为这烦人的展开叹气,看来不能和平收场了。
“布丽是灾星吗?”汉娜近乎低吼,“明明棘心镇才是忽雷肯的灾星!你忘了镇子是怎么建立的?不是忽雷肯的接纳和援手,一群流浪的移民,怎么能在雨林海岸站稳脚跟!”
或许是提到了“忽雷肯”这个让人心痛的词,小蝌蚪望着针锋相对的两人,抱紧我的腰,那双不染污浊的大眼睛,映照着围绕她的争执,露出一派麻木和迷惘。
“忽雷肯已经覆灭了。只有海浪在冲刷他们留下的残渣。”镇长毫无愧意道,“整整一年,我厌恶了这人心惶惶的局势——在海岬上游荡的魔女,传播矿石病的传闻,可是吓坏了雨林海岸区的居民们。”
“所有人都认为这小魔女引来了灾祸,而昨晚镇上的猎人们,更亲眼见到她干了什么!搜集感染者的尸体,举行邪恶的仪式,这不是灾星吗?只要消灭灾祸的源头,镇民会重新鼓起勇气,去海岬开采源石,毕竟大伙都要吃饭。”
“果然是你肮脏的灵魂才想得出的‘道理’。”汉娜咬牙切齿道,“为了源石,你还想害多少人家破人亡,就像害死我母亲一样。”
局势至此,老蜥蜴明摆着有恃无恐。哪怕我知道事情的真相,也无法向长久受困于恐慌流言的镇民们解释,布丽为感染者送葬的事实,只会让他们越发嫌恶排斥。
就像献祭的仪式,所有人需要一个能欺瞒自己的谎言,才能铲除掉根植灵魂的毒芽,心安理得继续鼓起勇气去生活,而要为这场献祭付出代价的牺牲品是否无辜,谁又会真正关心呢?
“汉娜,人活着是要往前看的。答应我的条件,缇香家将在棘心镇重获荣耀。我老了,镇长需要新的接任人,我们不计前嫌合作,一定会将棘心镇带往繁荣的。”
“你以为我会同流合污?”汉娜小姐举起文明杖,紧握杖柄,拉开一线寒芒。
“汉娜。”老蜥蜴终于撕下脸皮,暴露出那副无耻嘴脸,“我可是准备了不少开矿炸药,你不想庄园和那些可爱的孩子一道被炸成渣滓吧。”
杖内的利剑铿然出鞘。
“西恩老伯,麻烦把孩子们带走。”
汉娜小姐沉声吩咐,然而她的指示却没得到回应——下一刻,我们都不敢置信望向守夜人,在他手里,佩姬正被捂住嘴无力挣扎着。
避开汉娜杖剑冲着脖子来的闪电般的突刺,守夜人向镇长一方逃去,连我针对他脚部的点射都机警躲开,他把佩姬挡在身前当盾牌后撤,哪还有半点病弱老迈的样子!
“原来是你告的密!”汉娜小姐怒火澎湃,却不敢再轻举妄动。
守夜人不发一语,手握一把猎刀横上佩姬脖子,锋利的锯齿逼得还在不断撕扯的小佩洛,噤若寒蝉翻着白眼。
“汉娜。”老蜥蜴得意举起龙头杖,指向汉娜,“作为生不如死的矿石病受害者,老西恩当然渴望能为自己讨个公道。他可是告诉我了,那个灾星每晚都会出去,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个恶心的家伙向汉娜步步紧逼道。
“来吧,把小灾星交出来,不然这个女孩就危险了。”
局势恶化到这让我头疼的地步,原本紧靠我的小蝌蚪却忽地动了,她把百奇盒丢给吓呆的芭芭拉,踏步向佩姬走去。结晶闪烁的脸蛋上,幽蓝浮光正响应着生气的神情,如潮汐波纹流淌。
“布丽,别过去!”我想拉住她。
但这时潮湿的凉意陡然击打在我头上,很快覆盖至全身——是雨滴,打得脸生疼的雨滴。雨势眨眼变大,模糊了我的视界,像主从云端而落的责罚,重重鞭打沾染尘世污秽的众人。
“下雨了。”
我伸出去阻拦布丽的手停在雨幕中,嘴角忽然咧开的笑意,和沾上去的雨水一样冰冷刺骨。
站在扰乱家园的凶徒们面前,小小的布丽昂首挺胸,绿色雨衣上雨滴四溅,恍如开满了水做的鲜花——笼罩小蝌蚪周身的雨幕,倏而被咆哮的虚无巨浪席卷,数头浪潮中涌出的水龙,随波澜澎湃的漩涡探爪暴起。
老守夜人周围弥漫的雨雾中,也现出了一个无形的幽灵,操控众多堪比触手的水流,缠住了他手脚,刹那夺回佩姬,把他远远甩飞——水之幽灵将佩姬抱在怀里回到布丽身边,全身被水流装甲保护的布丽,手拿起小铁铲,将挚友守护在背后,威风凛凛。
那些仿佛用雨水描绘的怪物幽鬼,遵从了布丽的意志,彻底打乱了猎手们的阵型。
在猎人们被布丽的魔法折腾得手忙脚乱时,猛犬小姐也发难了。
暴雨打湿了她美丽茂盛的毛发,然而这位本该只活跃在舞会盛典上的淑女,却毫不在意裹挟着一身雨水,如松开缰绳的猛犬冲向践踏她家园的敌人。
剑光撕裂雨幕,一名挡在她冲锋路上,要保护老蜥蜴的跟班,俨然跟被闪电劈过一样,身躯正中间现出一道焦黑的裂痕,分成两半扑倒在泥水里。
汉娜本身仿佛和剑闪炸起的电光融为一体,仓皇出击的猎手们没一个拦住她,直到手握雷霆的巨汉以同样石破天惊的威势一刀斩下,闪电终于被拦住了。
皮萨罗体表沸燃的红黑色斗气,在弯刀上激荡成如有实质的雷光,以致雨水一触碰到刀刃就冒烟蒸发。
“汉娜,要和我战斗吗?”皮萨罗震刀凭蛮力逼退汉娜,“你可从没赢过。”
“堕落成卡洛提斯的猎狗,这就是你以往挂在嘴边的荣耀?”汉娜避开追击,在空中翻滚刺出的连珠剑寒光闪闪,混在雨花中难以分辨,“现在的你没资格再教育我。”
“我只是要守护棘心镇。”大狗猛力挥砍弯刀,脚下的丘陵霎时如被刀气摧残得伤痕累累的巨兽,飞溅的砂石妨碍了汉娜的反攻。
“为此不惜来欺压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孩!”汉娜当机立断退开,避开绞碎砂石砍来的弯刀,她毛发已然湿透,沦为沉重的累赘贴在肌肤上,可女剑士犀利的斗志却不会被雨水泥泞妨碍,融入她的剑气直冲雨云。“布丽的部族帮助过我们,没有他们的善意和援手,棘心镇根本无法建立起来,皮萨罗你忘了祖先的盟约吗?”
“只有杀了她,我们才会有未来!汉娜,你救的是个灾星,别拦着我!”
“绝不!”汉娜斩钉截铁的语气,和她出剑一样锐不可当。
趁两头体型悬殊的斗犬对峙时,老蜥蜴远远躲在手下组成的人墙后,躲开了水龙的攻击范围。
“我很遗憾,汉娜。不给我面子,我也只好出此下策了。”他气急败坏喊道,“哥伦比亚财阀不止一家,你父亲也有敌人吧!”
“什么意思?”汉娜的语气,简直要把老蜥蜴生吞活剥。
老蜥蜴那双爬虫类的残忍眼睛,我远远都能看见里面透出来的凌虐光芒,要不是他早就召唤出法术护盾,我真想找机会把子弹射进去。
老蜥蜴气焰变得愈发猖狂。
“我会把你送给他们当见面礼,换取合作开采源石的机会,那些大人物会好好疼爱你的。”
他高举龙头杖,不畏雨水的火焰在杖头升腾膨胀,化为一颗火流星在夜空炸开,绽放为厮杀仪式的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