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领主都注视着处刑台上的珀莉丝与韦尼亚,大多数脸上的表情都从宴会上的冷漠转变成了些许的狂热——
“联邦人摧毁了卡戎,又将他们的利刃刺入我们的心脏,妄图停止底比忒人的心跳,你们能忍受吗!?”
“不能!”有几个声音附和着。
“她闯入我们的宴会,想要用鲜血浇灌底比忒的土地,你们能接受吗?”
“不能!”听到宴会,这次回应他的声音少了很多。
“现如今她就在这里,被我!韦尼亚·伊伦福诺彻底击败!你们认为...”
“哦,看在他妈万仞山的份上!”一个蓄着大胡子的领主站起身,嚷嚷着,“快他妈把这联邦人的头给砍了,别废话了!”
“杀了她!杀了她!”那个领主的眷属也站起身,挥动着双臂。
被打断的韦尼亚有些恼怒,他迅速的瞥了一眼自己的父亲,米哈伊尔却丝毫没有表态的意思,他只是和往常一样板着脸,用那冰冷的黑色眸子默默地注视着一切。
“既然...既然各位的愿望如此强烈!那就这么办!”
韦尼亚投降般举起手,转向珀莉丝:
“珀莉丝·哈芙洱嘉德,我,韦尼亚·伊伦福诺,【无限钢铁军团】的将军,【铁领主之子】,在此宣判你死刑。”
韦尼亚看了一眼身旁手握巨大斧头的身影,点了点头。
“动手吧,【铁盟卫的刽子手】。”
【刽子手】没有说话,它听到命令后便缓缓走向处刑台,沉重的脚步在破败的木头台子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啊...美妙啊...”
韦尼亚以一副无比狂热的目光兴冲冲的盯着珀莉丝——他已经期待这一刻很久了,期待着大名鼎鼎的【巴别塔之刃】在他的面前被杀死。
【刽子手】移动到了珀莉丝的身旁,它看都没看珀莉丝一眼,便毫无犹豫的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斧头,朝着珀莉丝的脖子砍下——
“停下。”
一个浑厚的声音从看台上响起,【刽子手】应声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那儿,只见铁领主已经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直视着韦尼亚:
“宣判死刑之人,理应亲自动手(底比忒语)。”
铁领主的目光中仿佛包含着某种来自地狱的业火,即便是在凛冬,那目光也灼热得让韦尼亚无法直视。
“父亲...这...”
韦尼亚有些犹豫,毕竟他从来没有亲手杀过人,他想杀的人从来都是让自己的属下去处理,自己只负责在一旁欣赏——这是他最喜欢的业余娱乐之一。
但即便韦尼亚乐忠于观看各种各样的人死去,他却从不想让自己的手染上血污,也许是因为洁癖,又也许是因为....
....他害怕呢?
然而,在铁领主的注视下,平时飞扬跋扈的韦尼亚却丝毫没有胆敢抗拒的念头。
“行...”韦尼亚轻轻低下头,喃喃道,“行吧。”
韦尼亚缓缓走到珀莉丝身侧,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一把冷钢刀。那冷钢锻造的锋利弯刀微微反射着断头台上少女的几缕纯白发丝,与那飘摇的雪花融为一体。
“再见了,【纯白焰火】。”
韦尼亚轻声说着,高高举起冷钢刀,他有些紧张的酝酿着,生怕这一刀如果不能直接斩断珀莉丝的脖子,会引起那些领主们的嘲笑。
临死之时,珀莉丝只是双目无神的盯着地面。
嗯...已经没什么好去争取的了。
涣散的红瞳注视着处刑台下方的泥泞,随着时间概念的消失,珀莉丝只感觉自己临死前的这一刻彷佛被无限的拉长。
自己的头颅会落入那片泥泞吧...感觉很脏呢...
背景的风声、领主们的喧闹声逐渐消失,周围的一切都逐渐模糊了起来。
在这万籁俱寂中,珀莉丝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
这一路走来...真是个无聊的故事呢...
一个不自量力的小女孩,不论如何自诩坚强、孤身挣扎,最后都会被残酷的世界所吞噬的吧...
血红色的眸子逐渐失去了光彩,变得暗沉。
对不起...卡莉...对不起...爸爸...
在这万念俱灰之际,那最后一点火苗也即将燃尽——
忽然,在那满地的冰雪与淤泥中,一点有些突兀的纯白的影子倒映在珀莉丝的视野中——她缓缓聚焦视野,发现那是一朵白色的小花。
那小小一朵白花居身于淤泥中,脏兮兮的,只能从那未被淤泥所覆盖的几片花瓣判断出其原本的颜色。此时此刻,黎明前的寒风吹拂着悬崖,这小花在风中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随地都会被连根拔起。
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花?
在珀莉丝的记忆中,万仞山的基调一直是被泥泞与冰雪所概括的:此乃【冰封埋骨之地】,别说花花草草了,即便是树木,也只剩下了那些在亘古的进化游戏中坚持到底的雪松——它们将根扎入这片冻土,从此便坚不可摧、不可撼动。所有的养分都属于他们,也只有他们能挺过暴风雪,所以当凛冬散去,它们便是极少数还屹立在万仞山上的存在。
至于那些无法挺过风雪的,便被万仞山吞噬,化作了淤泥。
再来看看这朵挣扎在泥泞之中的小花吧:徒有其表的纯白色花瓣,脆弱又不堪一击的茎叶,还有那根本扎不进冻土的、瘦弱的根,多么滑稽可笑...
然而,它依旧在风雪中,与冰雪和泥泞战斗着。
该说它愚蠢吗?该说她愚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