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开衣服的一小截，果然，昨晚的淤青已经消除，没有一丝痕迹。

    但他不敢继续往上拉，因为胸口处确实有不能被看到的东西。

    “真浪费，下次别去现场了嘛。”

    然而……妻子根本就没有在意这些小小的破绽。

    她拥上来，紧紧抱住了陈晨。

    在温暖的触感中，她用头发轻轻蹭了一下丈夫的脖子：

    “早点回家。”

    陈晨默然不语，他拍了怕妻子的背。

    视线穿越过去，停留在桌子上那叠不起眼的文件上……说道：

    “好的。”

    “我出门了。”

    离开家门后，陈晨朝着女儿的反方向走。

    他没有去学校上班，其实本就没有那个打算，但才刚走几步，就在路上看见了不愿意看见的人影。

    “早上好。”

    锦织雪站在他的对面，堵住他的去路。

    少女仍然光着脚踩在人行道上，无袖的夜礼服露出纤细的侧腰，双腿笔直修长。

    她握着一柄黑色阳伞，全身都笼罩在阴影之下。很矮，陈晨不弯腰下来只能看到那个伞顶，看不见脸。

    “借过。”

    但他不打算弯腰，而是装作不认识绕了过去。

    “陈老师，今天打算去做什么？”

    然而，对方却跟了上来。

    没有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倒不如说是完全没有动静，就像影子一样。

    陈晨觉得这破绽有点太过分了，光脚踩在这盛夏的水泥路面上，估计脚面都会被烫伤的吧。

    “我在想，我的分裂人格，为什么会是个女孩？”

    陈晨答非所问，似乎在自言自语：“总感觉有点变态。”

    “噢？”锦织雪好像被吓了一跳，思考了一下陈晨的话语，忍不住笑着问道：“真是新奇的说法，老师难道是把我当作自己想象出来的幻觉？为什么会这样想呢？我难道不是真实的吗？”

    她用脚踢了踢陈晨走着路的小腿，好像在宣告自己的存在，又好像是想使坏把他绊倒。

    “别闹。”

    陈晨懒得管这小鬼，抬脚躲了过去。

    

    第十五章非世监察部

    锦织雪，已经在十年前死去了。

    现在的“魔法少女锦织雪”，那个穿着夜礼服光着脚丫的女孩子，那个来找自己寻仇的恶鬼，只是陈晨心中的幻影，是他分裂出来的第二人格，是自己脑内对话的假想存在。

    证据太多了，比如她从未和其他人、其他物体有过互动。

    就像现在的人流。

    这里是城市最繁华的街道之一，早班的高峰期更是拥挤不堪，神色匆忙的上班族填满了每个角落。

    按理说锦织雪这样的可爱少女，哪怕是站在这里，不说被围观拍照，至少也要引来不少视线。可事实恰好相反，人们集体无视了她的存在，没有一个人投来视线，甚至会绕开行走。

    没错，他们全都绕开那把阳伞所在的区域，像是无意识般的举动。

    ——异化界限四十八小时，晚期症状，严重幻视及幻听。

    现实已经开始崩裂了，陈晨清楚，自己在逐步变成怪物。

    “这是上学时间。”

    但他依然保持着冷静，淡淡开口：“我这样一个大叔和你走在一起，会被拉去问话的。”

    “真失礼啊，我只是外表停留在这个阶段，今年应该是二十四岁，成熟的成年人才对。”

    锦织雪大笑，轻轻摇动着阳伞：“再说，老师也不算大叔嘛！”

    陈晨没有再回答，专注走路。

    他不想被路人报警抓进精神病院里。

    为什么会出现锦织雪的幻影呢？陈晨说实话无法理解，如果是临死前的恐惧，他的仇人可不止这一位，加起来都能组成一个加强连了；如果是临死前的不甘，他对世界的留恋应该是家人才对。

    或许……他认为自己不会对十年前的事件有任何感想。但实际上，内心底部潜意识里却背叛了他的想法，他感到了不安和愧疚，产生了PTSD般的创伤，于是，产生出“锦织雪”这样一个意识，拷问着他的心灵。

    昨晚上来自她的袭击，或许就是当时自我毁灭的隐喻吧，想要用自己的死来终结一切、成全一切。

    但如今……现在的锦织雪（自我）又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