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第2页)
林近东又笑了一声,仿佛被触了逆鳞。他没有说话,但我听懂了这声笑的意思。
他死盯我,森寒凌厉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最后,林近东唇角扬起不屑的弧度。
“你把我当炮--友而已,你真的想让我对你负责吗。”林近东冷声道。
他扭过头,漆黑锃亮的皮鞋踩在了地上那些积雪上,他打开车门,当着我的面扬长而去。
我反而松了口气,看来短时间内,他不会再来找我了。
他早就看出我所谓的“去医院”是说谎,耐心的等我告诉他真正的原因,但我反而咄咄逼人,每一句话都踩在他的雷点上,他需要的是一个纯洁无暇,把他当成依赖的柔弱女孩,而不是我这样满嘴谎言,连一句真心话都不愿意说的人。
这几天,没有人找我。这些男人仿佛都陷入了某种僵持中。
我将家里的奢侈品卖的干干净净,并且让二手店的柜员用现金的方式统统交给我。
一大早,我去学校办理休学手续,我给出的理由也恰好是最近在医院就诊的记录,我隐瞒了自己会说话的这件事,对老师比划着手语。
她脸上露出了些许同情的神色,并未多问,很爽快的给我办理了休学。我的胸腹剧烈地起伏,距离我获得自由,越来越近了。
就算她和江明濯之间有联系,但我今晚就打算乘坐火车先离开帝国州,到了附近的联邦首都后,再搭乘远途巴士到达加州,他不会再找到我了。
走出教学楼,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一些东西,在画室里。
我犹豫着是否要过去,可我忽然想起了件事,在走廊里犹豫了会,我还是默默地走向尽头的画室。
期末考试早已结束,学生们都回家了,画室安静的有些过分,只有那些空落落的画架。
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废物,或许,这辈子只能依靠别人。
无论是做什么,我好像都没做过什么事情,也没有任何事情能展现出我的能力和天赋。
曾经,江明濯说过,我可以什么都不用会,我不用费心思去学习那些,因为我只需要嫁给他,他会好好地保护我,照顾我,只要我乖乖听他的话。
我不用学习任何东西,更不用去考虑那些让我头疼的社交圈子,我只需要成为江明濯的所有物,乖乖活在他的羽翼下。
在江明濯的强破或者诱哄下,我半推半就的放弃过很多东西。
我安然的呆在他替我准备的牢笼里,就连我自以为是的逃跑,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在学校里画出的那些作品,总是石沉大海,毫无音讯。其他同学的作品,或多或少会被画廊或者是艺术界相关的人买走,但我的那些画,无人问津。
我真的没有天赋吗?我总是痛苦的在想这件事。
不知不觉间,我拿起画笔,手指在颤抖着,面对空白的画板,渐渐地,颜色填充了整张画布,浅蓝色的天空,一只浅色的小鸟正慢慢的展翅,它的身下是漂亮,但充满着荆棘,宛如囚笼似的玫瑰花园。
傍晚,我提着行李箱,从出租车上下来,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小心地拉低了帽子。
面前是帝国州最繁忙的中央车站,是一栋漂亮的欧式古典建筑。车站外面是巨大的拱窗和高高的柱子,从街道到车站门口,人满为患。
并没有人注意到穿着深色大衣,行色匆匆的我。
安检口,几个州警察正随机抽检。
他们打开了旅客们的行李箱,用着手持探测仪和蓝光手电检查着里面的物品,我提着行李箱,始终低着头,让自己神色看起来自然,冷静。
行李箱里,除了有大额的现金外,还有一些我还未来得及出手的首饰,珠宝。倘若被检查到,这些好事者一定会上报,到时候我就跑不了了。
也许看我仅仅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他们朝我挥手示意,我礼貌的笑了笑,拉着箱子走进了车站。
大厅正中央,圆形的问询处顶部有一座极为特殊的圆弧型四面钟,无论从车站四面八方那个地方,都可以看到最精准的时间。
车站内到处都是奶黄色的大理石装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而头顶则是呈现出深蓝色,有各种各样星座的图案,仿佛繁星点缀其中,中庭两旁的长廊,则悬挂着橄榄形水晶吊灯。
也许是这样宛如博物馆似的环境给了我一丝慰藉,我微微松了口气。
距离列车到站还有三个小时。
我拉着箱子,走向了洗手间。出来后,我面对着镜子,整理头发,镜子忽然倒映出一张没有一丝表情的脸,英俊,却令人不寒而栗。
“……!”我吓得回过头,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叶风麟目光沉沉,“小芙,你要去哪里?”
我瞳孔战栗,下意识想要离开。叶风麟忽然信步朝我走来,他每靠近一步,我就不得不往后退一步,直到我碰到冰冷的台面,才意识到自己的后背已经抵在了上面。
退无可退。
“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是因为你打算逃走吗。”叶风麟勾唇,眼眸翻滚着怒意,他很克制,甚至又对我笑了笑,“我一直在等你主动来找我,跟我解释,是雍哥逼破你,你只要跟我说一句,我绝对不会追究你们之间的事情。”
他见我不肯说话,猛地走来抬起我的下巴,“哑巴了吗?说话!”
我看到他薄薄的毛衫下,胸膛剧烈地起--伏,那张英俊的脸半在明,半在暗,眼瞳里燃烧着被背叛的愤怒,“江芙,你到底要去哪里?你要去找谁?”
“哈哈哈,是去找余序吗?他醒了,所以你迫不及待的要离开,”叶风麟的声音讥讽感愈发的明显,他甚至笑了几声,“你说的跟他分手了,不再喜欢他都是骗我的?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最好离你远一点,不要打扰你们之间的生活?”
我沉默着,而叶风麟眼底的光渐渐黯淡下来,他徒劳的松开手,“你都不愿意开口说一句话,骗骗我,那我上次受伤,你也是故意的,你压根不喜欢我,你埋怨我让余序受伤,是不是?”
叶风麟一连串的问题让我觉得不自在,我趁着他不注意,拉开了些距离。
有时候,沉默已经是一种回答。
“我怎么会喜欢上你……”叶风麟口吻充满了痛苦,他蹙眉,喃喃道:“你一点也不喜欢我,不,你也不喜欢雍哥,你只在乎余序!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有没有?”
我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叶风麟身后有一道阴影慢慢地逼近了,等我察觉到有人靠近,已经太迟了。
那人穿着深褐色的外套,从口袋里忽然掏出了抢,黑洞洞的抢口对准了我们。
那个男人虽然留着胡子,神色紧张狼狈,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他是那个在西区公寓袭击过叶风麟的男人!
“小心……”提醒的话还未出口,叶风麟已经把我拉到了一旁,转身用后背挡住了那抢。
砰——!剧烈的枪声在安静的走廊响起,男人颤抖着握着抢,叶风麟的侧腰渗出了暗红色的血液,他咬着牙,强撑着,扭过头看向那个癫狂的男人。
“别,别伤害她,求求你……”叶风麟紧咬着唇,失血的剧痛让他的脸瞬间脸色变得煞白。
叶风麟朝着男人伸出手,本能的抵抗着,男人见状,眼底闪过一丝疯狂,抬起枪口,这次对准了叶风麟的胸膛,他彻底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你死定了,”男人扔下了抢,大笑几声,“我倒要看看,你爸爸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心爱的儿子被我杀了,他还能像开除我那样趾高气昂吗?哈哈哈!”
我抬手捂住唇,不远处,脚步声匆匆,有人朝着这边过来了,男人这才反应过来,扶着墙壁,稳住身子,朝着更深处,跌跌撞撞的逃跑。
叶风麟倒在了血泊中,他喘着气,徒劳的看着我,眼底的光悉数黯淡。
我知道,如果留下来,我一定会被警察当做目击证人叫去谈话,我就逃不了了,我狠下心,顾不得叶风麟那痛苦至极的模样,也仿佛闻不到空气中剧烈的血腥味。我越过他,离开了洗手间。
往前走了几步,我听到叶风麟细微的声音,“小芙,这条命,我还你……对不起……”
汩汩鲜血流出,叶风麟好看的眉骨和平日里张扬傲气的脸已经被血染红,他已经失去了知觉,彻底晕死在了血泊中。
我手脚冰凉,趁着没人注意,回到了候车室。
甚至,没人注意到卫生间那里发生了一起抢-杀-案。
列车到达了。
我听到了尖锐的喇叭声,列车缓慢的启动了。而在站台后,我看到那里拉起了封锁线,人们脸上露出焦急恐慌的表情。
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慢慢的松下,我靠着窗户,渐渐地睡了过去。
五年后
“妈妈,妈妈……!”孩子脆生生的声音让我从昏睡中慢慢醒来。
我眨了眨眼,看着面前梳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她从我的脸上拿走了遮阳用的草帽,因为赌气,脸很可爱的鼓起了。
她的模样和我有六-七-分相似,但嘴唇和脸部轮廓更像她的爸爸。
江善穿着漂亮的樱桃裙子,正恼怒的盯着我,“让你陪我卖柠檬水,你却在这里偷懒,妈妈!”
中午,日头正烈。
我抬起手,梦里的纯白色的大雪和鲜红色的血液交织,让我眼前甚至出现了可怕的幻觉。
我仍旧记得叶风麟最后的模样,痛苦,绝望,甚至早已放弃了对生命的渴望。
醒来,我迟疑地看向女儿,在我们面前是张长桌。
白蓝色格纹相间的餐布上摆放着色泽鲜艳的柠檬水,一旁还有用来榨柠檬汁的设备,竹筐里则是已经用的差不多的个头很大的柠檬。
不远处,除草机的声音嗡嗡作响,带着帽子的男人正矜矜业业的处理着那片漂亮整齐的草坪。
再远一些,则是拿着软水管在前院浇花的主妇。
这是很典型的低密度中产阶级社区,房屋沿着山势而建立,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院子。
邻居之间关系不错,却又没有那么的八卦,整个社区氛围良好,环境也十分的美好安静。
一群刚参加完足球队集训的少年们看到了我们的柠檬水摊位,兴奋的走来,我看着女孩高兴地去忙碌,忽然想起来所有的事情。
江善才刚刚放暑假,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出来打工赚钱,买自己喜欢的平板电脑,她每天都会在社区的这个地方卖自制柠檬水,我担心她,所以每天都会陪着她一起。
我也连忙起来,帮忙把柠檬水装好,递给这些小男孩。
其中一个男孩子看着我,我不明就里,但还是礼貌的笑了下,对方脸微微红了。
男孩接过柠檬水,低着头,他身旁的男孩子们见状,纷纷冲到我的面前。
江善忽然开口:“我妈妈已经结婚了。”
我忍俊不禁。
送走这群少年,柠檬水也卖的差不多了。
我把东西收拾好,放回车里,抱起江善,“明天还要来吗?”
她比着手指,“还差一点,明天还要来,不过柠檬水好像卖不动了,妈妈,带我去超市,我再买一些草莓,明天可以卖点别的。”
我笑了笑,轻柔地摸摸她的脸,把她抱回到车里。
江善和我,还有她爸爸的性格好像都不太像。
她从小就是个聪明热情的小女孩,头脑很灵光。
我开着车,带她到了附近的塔吉特超市,她拽着我的裙子,回头在货架上到处看,还在默默算着不同品种的草莓价格。我弯腰,挑选着晚上要吃的食物。
忽然,一股让我熟悉的,阴森的窥探感,从我背后传来。
我猛地僵在原地,脑子嗡的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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