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第2页)
而且或许槐积仙上和宗老们都对他予以众望,按旧日那些仁厚的天帝们所培养,反而将这位世子养得循规蹈矩、极为老实守旧,胆子却不大。看他瑟缩不已的样子,戚葭安慰他:“别怕。”
“你叔父只杀该杀之人。
“叔父做得对。”德昭世子一皱眉,眉宇间凭白多了几分硬气,说话也铿锵有力起来:“掩日族选择使用血祭妖术蛊惑人心,叛出天门,不容于世。这样的异族就应该赶尽杀绝。说着,德昭世子又抬头看了戚葭一眼,那一眼眼含惊吓,再之后又迅速低头,连威蔑都不敢看了。...我,我是觉得,他们那样骂叔父
..叫人生气。却无可奈何。掩日族好像杀不尽似的
对方的反应莫名让戚葭想起不度山上的小动物。
偶尔他蹲在树杈上小憩,有小松鼠路过吵醒了他,那松鼠也是这般受了惊后惶恐避让的眼神。
于是戚葭不由抬手摸了摸德昭世子的头。
世子虽然刚刚成年,身骨却已长成。
他身型比戚葭要宽阔,但身高却比戚葭要差了几分,外加上其拼命埋头,所以戚葭很容易便摸上了他的头顶。甫地被摸了头顶,德昭世子更是大惊失色地抬头望向戚葭,下意识地欲查明情况。
但这回抬头他便忘记再迅速低下了,因为散在风里的淡淡兰花香中,那人明丽的脸上笑靥如花。
戚葭笑着说:“你觉得自己无法胜任天帝之位?”
德昭世子没有回答。
戚葭便又问:“你不想做天帝?”
类似的问题,虞白溪也问过虞德昭,他当时问得是世子想做天帝么?
当时德昭世子便直接被吓得不轻。
德昭世子不怎么怕他,反而没什么犹豫地认真回答了:
但或许是戚葭的笑容很灿烂,语气也很随意,与陛下很不一样
“以前很想。可是,可是德昭思钝,近阶段得叔父悉心教导,德昭在功课和修炼上却仍旧没甚进益,若说进益,却是连叔婶都比不过....德昭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连在秘境里都听说,这几日叔婶修为越发精进,可德昭的得陛下亲自教导多日太古秘境并不封闭,随进随出,因此试炼期间里面也没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便是虞德昭不想打探消息,他身边各大宗门的
年也不会放弃打探,每日四界里
发生什么大事都不被落下。这几日帝后日日封闭练习功法的消息也自然传入。
说什么的都有。
“更何况....."
虞德昭看了眼戚葭被腰带紧束的腹部,顿了顿,似是终于鼓起勇气,第一次正视戚葭:
“德昭认为,叔婶的孩子更适合做天帝。
戚葭:“....."
又下意识轻抚自己的腹部。
撂下手,戚葭站姿笔直如松,问:“世子是觉得自己本体是只麒麟瑞兽,天之骄子,却可能连我一只小小鹦鹉都比不上,便觉得气馁么?”“德昭不是这个意思!君上是天纵奇才,身为鹦鹉也不受本源桎梏,而我,我却....少年连忙矢口否认,又目光躲闪:“我只是觉得....“没关系,我明白。”戚葭笑着说,不仅并不恼怒,反而道
“陛下有没有告诉过世子,做天帝便要‘立心清正,向上向善’?
"....过的。”德昭世子低下头:“叔父很早时便与我说过,可我....
“那就是了。”
迎着德昭世子骤然望向自己的眼,戚葭侃侃而谈:“世子与其在此纠结、徘徊、恐惧,何必专注眼下,奋勇争先?”“你以为你叔父究竟强在何处?”戚葭说:“他在你这个年纪,是从没有考虑过这些的。”
“更何况世子资质已是不低,缘何轻易妄自菲薄?”
在德昭略带疑惑却也越发明亮的眼里,戚葭清朗的嗓音再度响起:“君子行走于世,眼要阔,心要亮,正心正念,道法自然,又何惧之有。世子,善护念。”德昭世子彻底怔住,看戚葭的眼神震惊又惊诧,好似不信这只传闻中娇滴滴、只会跟叔父撒娇的鹦鹉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可跟在戚葭身后的仙子和将军却不觉得惊奇。
朔灵是早就知道,君上虽然平时看着懒哒哒,但其实是只胸怀广阔,有大智慧的鹦鹉!
而韩将军更是习以为常了,他不仅不觉得怪,反而有些羡慕德昭世子,竟能得君上亲自教诲。
激动得握察双拳,韩默中德跑世子露出艳荡的微笑。
虞德昭看了他们的反应,更觉自己越发不了解眼前这位准天后。
这段时日他去叔父那里听课,准天后便极少出现在旁边,他们之间无甚交集,只是偶尔不小心见了叔父与他的互动,让虞德昭惊讶于这只小小鹦鹉竟然可以在叔父面前撒娇,却不会被叔父厌烦。几次的相见,他恭敬地叫对方叔婶,对方也客气地跟他打招呼,仅此而已,之后准天后便嚷嚷着去玩了。因其多半都是嫩黄鹦鹉的形象,也少有像现在这般亭亭玉立的俊美形象,于是准天后给他的印象便多了风风火火、爱玩,不务正业等。所以他才没有想过,今天这个人竟会对自己说这么多的话。
尤其是对方这样正经说话的时候....便感觉与叔父很像,非常像,气质几乎一模一....
与世子分开后,单独回宫的路上,朔灵也觉得奇怪:“君上闻融敦厚、深明厚慈,可您平时从不管德昭世子的事,怎么今日竟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的话?”“哦?”戚葭听了却笑了:“本君深明厚慈?你既然如此形容本君,那本君出言教导德昭世子,也没什么惊奇的。”“小仙只是觉....朔灵了顿,仔细想了片刻才形容出:“您心胸广阔,待德昭世子向来是极公正极好的,只不过您也不会主动去管世子的事....概就是任其自由发展,并且不觉得他会长歪,一直放心得很的感觉。“从前是这样。”戚葭点头说:
“不过世子心性不够坚韧,他父亲的事,或许让他更陷入其中。陛下则向来少言,在世子的心中又过分严厉,恐怕他出言教导只会让世子更加疑惑恐惧,反而更失坚心。”朔灵听懂了,君上这次开口是因为觉得不开口不行了,忙说:“君上用心良苦。”
“君上目光深远独到!”
韩默也忍不住说:“若说德昭世子,天赋的确不低了,可感觉就是差了些什么,今日君上一提,臣才发觉,的确是,陛下少时为太子时,从来都自信坚韧,未有疑虑。
说到这里韩默眼睛越发明亮了:“还是君上了解陛下!臣一直都觉得您与陛下是最般配的!”
戚葭听了不禁扭头看了韩默一眼:“听这话,韩将军似乎一直挺了解本君。
"......臣失言。
韩将军不乐了,甚至赶紧低头:“臣,怎么,如何能了解君上呢...."
反而是戚葭在深深看了他一眼后,又露出一个明丽笑容,也未再深究什么。
这天虞白溪很晚才回来。
回来时衣衫是干净的,玉冠端正,却仍旧感觉风尘仆仆。
至少在院中小憩的戚葭是这样觉得。
"这么晚了,如何还没睡?”
月光皎皎,天帝入院时,一眼便看见蹲在兰花树上的嫩黄圆啾。
“自然是等陛下回来啊。”
戚葭说着,已经扑扇小翅膀来到天帝面前,之后又盘旋着落在他的掌中。
圆啾抬头,与神色略带疲惫的天帝两两相望,戚葭圆眼睛一转:“我得了一种....见到陛下便睡不着的病。对没错,就是这样。天帝绷直的唇角这才略微松懈,托着圆啾一路回到殿内。
“陛下没有受伤吧?”戚葭问。
“没有。”虞白溪说。
“那就好。”戚葭仔细打量对方,头发没白,眼瞳没红,看上去不像受伤了。
可是天帝虽一向寡淡冷漠,却永远端正笔直、一脸清正,极少像今夜这般暴露疲态,这让圆啾有些担心:“那陛下便是累了.....些下要找的人找到了么??
“还没有。”虞白溪说:“找到以后本座还要亲自去一趟。”
“哦,那没关系,那也先休息吧。”圆啾的语气像是在问陛下今日是否还有折子要批一般,稀疏平常天帝:.....你便一点都不怕本座么??”
"不怕啊。"
戚葭:“韩将军跟我说过,掩日族擅长幻术傀儡术,而且法术刁钻极难防范,陛下杀他们,也是在保护这里的所有人。“.....本座说的不是这个。
步入殿内的天帝脚步很稳,托举圆啾的手也很稳。
暮色四合,天地静谧辽阔,只剩下天帝一步一步的脚步声,听着踏实,却又沉重,声声都敲在人心上似的。“本座说的是......
半晌后天帝才再度开口,或许是忙碌了一天,使他的嗓音变得嘶哑和厚重:“你今日不是也听见他们说的了么....本座手刃亲父,不孝、不慈、不义、不仁。说着这话的天帝,烟青色的眸底映着某种悲凉。
疲惫似乎也是由此而生。
猛地,戚葭想起白日,他在虞白溪杀完人后探出神识感知到的,对方那一身寒空皓月般冷然、毫无生机的气质了。戚葭不禁一顿,抬眼道:“骂得的确是挺难听的。
虞白溪:....."
戚葭:“陛下在意他们怎么说你么?”
虞白溪缓缓摇头:“本座不在意。”
圆啾毛脑袋灵活一伸,好似灵机一动:“那么陛下便是在意我听了别人如何说你后,会如何看你。”灰蓝色的眼眸仍旧紧盯着他,外表冰冷,却又目光灼灼。
天帝不置可否。
“我当然是无条件站在陛下这边的啦!”
小圆啾没什么犹豫地说,跟着便干脆于天帝手中蹲坐下来,柔软的小绒毛在对方掌心铺开,甚至毫无防备地将自己团成一团。团成球的啾啾骄傲地昂着头颅
“旁人说你不好,本君便偏要说你好!至少在我看来,陛下绝非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人。”
虞白溪听得抬眼,原本疲敝的眼中眸光清正雪亮:“....你这般信我?
又忽然抬眼反问:“陛下这是在试探我看待你的心意?”
“是啊。”戚葭毫不犹豫
虞白溪眼睫又骤落:“不是。”
团成一团的啾又收回脖子,彻底成了一个毛团球,小胖啾闭上眼睛,选择自闭!
天帝抬指在他毛绒绒的头顶点了点,见胖啾态度并未扭转,想了想,还是认真开口道
“本座不在乎旁人如何看本座,唯独只是在乎你的看法。是.....
对上略微张开眼的胖啾,虞白溪尾音很轻:
“我想听你说。”
胖啾这才彻底张开眼,整个小身子都松开了,从紧实瓷实的圆球变成松软的毛球。
他重新立起来,仰头去看天帝:“我对陛下来说,是这般重要的?”
戚葭眼睛亮亮。
"嗯。"
虞白溪应了一声:......是不同。
“哪里不同?”戚葭干脆撅起了小屁股。
因为对于身短的啾来说,他脖子已经神得不能再长了,是以若想近一步贴近天帝、看清楚对方神色间的细微变化,便只能摆出这样的姿势。虞白溪莞尔,又抬手点了点圆啾,动作轻柔地将鸟身调整成笔直站立,要他立好别摔到。
摆弄片刻后,才道:“你毕竟即将是天后,若你对本座心生芥蒂,便过不好日子。”
“....是如此?”小胖啾哑然。
“不然呢?”
....难道不应该是只因我是陛下的心上啾,所以陛下十分在意我对你的看法?”
天帝段德再度一折,稍悄沉默后:“话本要少看。”
戚葭:......!"
又干脆扭过小身子背对对方,不理他了。
虞白溪:....."
天帝再度抬手,然而这次指尖却并未落到圆啾的头上或身上,他便是那般沉默地抬手,又沉默地落下。有些手足无措。
但是片刻后小圆啾又自己转了回来,卜楞一下,抖擞着头毛自个儿就恢复了精神,说起了正事:“陛下前日是被掩日族所伤?可是掩日族不是没什么战力,且他们的法术不是对你没碍么?”他这样的转变之快,天帝都有些适应不能,但还是认真回答:“不算被其所伤,但的确,被拉入了一些幻境之中。”小胖嗽一顿,忽然就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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