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合一(第2页)
可惜天后终究是天后,不能由人冒犯。
朝厉川过去时,索实被几名天将拦在下面——天后有属于自己的看台和位置,非有诏令,一般人都不得上去。
“实在对不住了索实公子。”亲自在下面负责拦人的韩默说:“陛下说了,君上喜静,不喜人打扰,您还是回您的位置上去吧。”
“陛下说的?真是陛下?你们陛下有这么关心人的时候么?”索实一整个吃惊住了,若不是这么说话的是韩将军,他高低都得怪对方造谣!
韩默说:“这是自然,若不是陛下此时不便,早就亲自陪同君上前来了。”
韩将军一脸耿直,字字铿锵。本来他也不会说谎,说的便都是真的。
索实不由看了他一眼,心情骤然不是很好的样子,但还是很不相信,还要往里蹦,便自然被拦住。
朝厉川都替这侄子觉得丢人,折身回走。
路过魔王的专属位置时,他步履稍停,给遥冀君递了个眼神。
遥冀君稍作犹豫后起身,沿着妖王离开的方向走去。
那边,遥冀君向朝厉川透露了四象大阵的秘密。
但只字未提那阵法其实全部都是戚葭搞出来的。
朝厉川从未听说过四象大阵,但也知道事情的严重,只是这些年,他越发地烦躁和惫懒,也不急着向干廊神君汇报。
反正那位仍旧“掌控”着他的神君,如今神力一日不如一日。为了躲避天帝的觉察,他们都只能在夜色最深的时候进行联络。
与魔王临分别之前,朝厉川想了想,还是问起了天后的事情。
遥冀君也摆出了一丝丝轻慢的态度,说:“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倒似乎是很得天帝喜欢。哦对了,司陆将军好像说过,说他的身形特别像……”
“像谁?!”
“像……朝归哥哥。”遥冀君模样老实地说。
朝厉川:谁是你哥哥!
他最讨厌遥冀君的点,就是因为他总是肆无忌惮地叫朝归哥哥,仗着自己年纪小,脸皮厚!明明才与朝归有过一面之缘……
朝厉川深吸口气。
又回想刚刚看见的背影,他忽然狠狠地冷哼一声:“那叫像?宋司陆是瞎了眼睛还是脑子彻底被狗吃了!神经病!”
那分明是……一丁点像的地方都没有。
朝厉川更烦躁了。
“唉,我也觉得。”性格软的遥冀君赶紧随他的话说:“长得是不错,但也就那样,没味儿。”
他常年流连花丛,见过的美人多,语气不由更加轻慢。
就好像,世人眼中的天后真的只是一只小鹦鹉、一只比较会讨虞白溪欢心的花瓶罢了。
朝厉川便觉得自己想多了。
当然,他不会知道,遥冀君今日所说的每句话,都是戚葭提前一字一句教他这样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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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场中,经过了几天集中训练的戚邵胥发挥超常,在与一众大宗门弟子的比试中表现依然十分醒目,在这场比试中直接拿到了第二名。
获得前三名就可以晋级下一场,下一场是在半个月之后,这期间完全可以……
但戚葭不知道该怎么跟戚邵胥说。
叫人将比赛完毕的“大师兄”带过来之前,戚葭一直按着额头,头疼想该如何组织语言。
但戚邵胥来到看台后,却主动开口,直接道:“那个什么大阵,我愿意帮忙。”
戚葭一愣。
刚刚参加完比试的戚邵胥脸上挂着彩,方正憨厚的面容上却写满刚直:“老祖已经全都告诉我了。或者……我该叫他父亲。……他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戚邵胥从有意识的那天起便叫这个名字,且一直生活在老祖身边。
那时候的老祖还不像现在这样衰弱,但也经常闭关。
将自己视为被老祖捡回来的第一个孩子,戚邵胥便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是不度山的大师兄,也就自然而然地撑起来了照顾其他年幼精怪的责任。
戚邵胥很少会好奇自己的身份和来历,因为幼年还是一只白色小狗狗的他,打一睁眼见到的就是老祖,也一直都被老祖精心养护着。
老祖会经常抱着自己,教自己认字,教一些道理和功法。
但老祖经常吐血。
于是少年戚邵胥,想的更多的是如何做好不度山的大师兄,照顾好其他的精怪也照顾好自己,不叫老祖劳心。
可能是不度山与世隔绝的缘故,也可能是戚邵胥天生便比较单纯。
已经一万多岁的他,仍旧保持着简单和质朴。
戚邵胥没有什么恐惧和欲望,每天在山上练练功,带一带精怪们就是他的日常。
或许唯一想要的,就是想下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但他一直记挂着老祖虚弱的身体。
老祖说山下不安全,叫他不要出去,他便一直留在不度山上,一直坚守着。
戚葭出现后,戚邵胥像照顾其他生灵一般,一视同仁地照顾这只嫩黄小鸟,并未想过太多。
只是他虚弱的一面,总让戚邵胥想起经常吐血的老祖。
他偶尔会觉得戚葭人形的模样与老祖有些像,都是那么的苍白和纤细,也莫名觉得亲切,便总会更多地照顾这个新来的师弟一些。
哪怕戚葭去了天界,引来了天帝,还做了天后。
戚邵胥都不觉得小师弟有何特殊。
直到忽然有一天,老祖单独将他叫去,说帝后想接他们去天界。
那天老祖交代了他许多,多数都是关于如何保全自己的,字字叮咛。
当时戚邵胥便觉得有一点点不对劲。
但即将离开不度山的激动和忐忑,还是让戚邵胥忽略了那点不对劲。
只是后来左思右想,他觉得老祖当时是有点欲言又止的。
以前老祖经常说一句话:时间在不度山上是凝滞的,不度山上没有时间。
离开了不度山后,见识了外面的复杂和华丽,见识了那么多的仙灵和快节奏的生活方式,戚邵胥终于有些理解那句话的含义。
来玉京的第一天,他就想家,想念老祖了。
除了惦念老祖的身体外,他总想起那日对方的欲言又止,总觉得老祖忽然放他们离山,是有什么事儿。
直到昨天,老祖通过秘制的法器,联络上了他。
“其实只是不度山上没有时间的概念而已,但我已经一万多岁了。你们没必要瞒着我什么,也不用担心我得知真相会如何,或是不配合。”
戚邵胥双目炯炯地望着戚葭:“我会配合,只是有些事情,我想问个清楚。”
戚葭便点了点,“好,你问。”
戚邵胥:“我当真是老祖所出?”
戚葭:“你有如此质疑,为何不当面问他?”
“我……”戚邵胥耿直憨厚的眉眼不自然地向旁边一瞥,“他昨日联络我时声音虚弱,我、我不想刺激他。”
于是大部分时间,都是老祖在说,戚邵胥在听。
戚葭点点头,“那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只说了些前因后果。”戚邵胥说:“老祖憎恶神族,说我可以帮你杀掉神族。”
“的确是这样。”话题打开,戚葭也没有什么隐瞒:“你是‘白虎’,是上古遗族。”
从出生起便从未怀疑过自己只是一只普通白色大狗的戚邵胥,听见这个陌生的称呼仍不禁蹙了蹙眉。
戚葭:“简而来说,你的血脉和属性最适合助我打开大阵……但老祖一向将你保护得很好,我不确定他是否愿意你暴露身份,所以,前几日,我亲自去向他说明了情况。”
戚邵胥眼神出现一阵空白,重新看向戚葭时,他仍旧有很多疑问:“老祖说是你把我变成白色大狗的。他说你的幻术,天下间无人能破。”
戚葭没有隐瞒地点点头:“的确是我,但那也是你父亲的意思。理由,仍旧是为了保护。”
“为什么?”戚邵胥问:“谁要杀我么?是谁将老祖变成那个样子的?”
“自然是神族了。”戚葭说。
戚葭想了想,又道:“既然他肯让你来问我,那便是他并不介意你此时得知真相……神族一直想要杀你,杀你的父亲,从最开始时便是如此。至于原因……大师兄,你不好奇你的另一个父亲是谁么?”
昔年戚葭与天界太子虞白溪一同误闯不度山的时候,血河已经形成。
虞白溪是奉命前去查探。
戚葭则是因为意味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他的母亲似乎很在意那条血河,她对那条血河的产生表示出了强烈的愤怒,这驱使朝归往那个方向走了一遭。
然后他们在那里发现了重伤的老祖。
不止重伤,还待产。
——当时断了双腿、骨瘦如柴的虚弱男子,正以灵脉孕育着一个孩子。
所幸朝归天生便懂得一些医理和医术,帮着那名男子续接了双腿,也与虞白溪合力以灵力催生了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戚邵胥。
他生来便是上古遗脉之躯,伴随祥瑞。可老祖却从昏迷中强行醒来,强撑意识,要戚葭将戚邵胥伪装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生灵。
这一切都是因为,青龙神君背叛了神族,竟然不惜献祭自身封印天地,这很显然激怒了一应神君,他们要杀掉与青龙神君有干系的所有生灵。
“青龙神君就是你的另一位父亲。”戚葭说。
戚邵胥的眉头锁得更紧。
戚葭表情正经,再也不似不度山上时那只懵懵懂懂的小鹦鹉。
但或许是曾经催生过、也以幻术保护过戚邵胥的人,无论是他失忆时,还是今日,他对于戚邵胥来说都倍感亲切。
如今,戚葭也没用戚邵胥追问,直接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与虞白溪都不方便详细询问。只依稀知道戚偿前辈当年因机缘误闯了神界,结识了青龙神君,但却因身份地位低微,而被神界所不容。”
“神族高贵。不允许下界生灵孕育神子。听说青龙神君拼尽全力才将前辈护送下来,为了近一步阻止神族,便有了那条血河,那场封印。”
戚葭的声音变得很轻。
“……我们见到老祖时,他虽受了青龙神君最后的保护,却仍旧奄奄一息,主要是心神大创,若非有你,恐怕……”
戚邵胥憨厚的脸上表情更是一片空白,说不出话。
戚葭停顿片刻,继续说:“从前没有告知你真相是前辈的意思,他想守护你,正如那条血河守护着不度山一样。”
不度山看似简单,但除非老祖认可,没有精怪能够跨过那条血河。
当年贪玩的遥冀君会溺在血河里便因如此。
——被戚葭和虞白溪救了的老祖,在恢复些精力后,就开启了封闭大阵。
这是外界再如何纷扰,不度山依旧平静祥和的根本原因。
只是从出生起便长在和平净土中的人,并不知道此内外的区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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