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就如一团搅得半开的面粉汤,无法辨得分明。感觉神经也似乎被抽离了开去,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除了最本能的呼吸,其余哭笑拉撒都似乎丧失了自控权…… 混沌的光阴,不知快慢地从枝缝叶隙间流逝。当眸光渐渐清明,听觉和知觉敏感起来时,脑海里也慢慢地浮现出一些断续的、光陆怪离的…… 若那不是曾经历过的往事,那么,难道只是梦境一场? 四肢笨拙地努力使劲,花费了好番功夫才从包裹的襁褓中挣扎出来。 可是,她如睡了千百年般,再也按捺不住心底深处的急切! 想看,想看,想看…… 她郁闷又沮丧地张开嘴,明明没有泪意,却有稚嫩细弱的哭声自然地逸喉而响。 怪异的低呜自近身发出,她意外地一怔,止住了嘤嘤细啼。当复又使尽吃奶的劲儿,将身子翻回仰天的卧躺式后,头那片绿榕被一只放大的黑狗头所占据。她从那双凑近的褐色眼珠里,看到了自己错愕惊惧的面孔。 “惠裳,你看玖儿不论醒着还是睡着,都那么的讨人欢喜。你瞧那眼珠子,又水又亮的,灵气极了!”粗实的农妇赞叹,没忍住去逗弄下那粉嘟嘟的小脸蛋。 她小心翼翼地替婴孩喂口水,打趣道:“既然喜欢,还不跟你那口子生一胎去?” 近邻几里地都听闻过卫家媳妇那令人既羡且妒的生育史。试问几多家儿女,能在成亲六年内连怀五子,胎胎顺产得男?当时别说邻里近乡,就连县府的记事官都被惊动了,亲自赶路来视察,明言道数百年前也有户人家连育五男,若是薛氏能在第七年继续生下男婴的话,不但少不了在留存千古的乡县志上添记一笔,而且还将录入上呈的公文之中。 卢玖儿睁大着黑珍珠般的眸子,瞅着薛氏一身极为富态的肉身,不由得百感交杂起来。再调回目光凝视另一个饱含着慈爱的瘦削女子,望着那脸上的温柔微微失神。 “你一家七口子现下不是过得挺好的。”黄氏进了庄子近三年了,对于她的家况也算是知根知底,边轻拍着孩子边笑道,“大郎、二郎在主宅里不是都跟了好主子,虽然三郎不幸夭折了,但四郎过继给舅家便是个享福命,他们都是你身上掉下的肉。长大后得了好,必会尽心孝顺你的。” 黄氏笑指道:“瞧你那最嫩的五郎,家里还不是宝贝得很,好歹省了大伙的口粮去供上学堂。这年头啊还是识字算数的活路阔,五郎将来必然会飞黄腾达的。” “真个粘人的野崽子!”薛氏扶稳他,啐道,“还不把鞋穿好,上学越久反而越不成样子!” 一个不足岁的婴孩,另一个也是未长成的孩子,黄氏又怎会放得下心,只稍稍猫弯了腰身,让五郎托着自己的臂弯虚抱了一会儿。 “阿母,她、她朝我目送秋波呢!” 一个大葵扇巴掌毫不留情地拍到他后脑勺处,硬生生地逼出了颗大泪珠挂在眼角,卫子谦委屈地抚着痛处喊道,“阿母你干什么!” 卫子谦听着不乐意了。“哪里无赖了,上次家盛兄就是这么对人说的,那卖豆腐花的小娘子还笑嘻嘻地多送了咱们一大面碗呢……哇!痛呀母,阿母、轻点……”卫子谦被扇打得东跳西跃,拼命躲闪。 卫子谦疼得连连讨饶,可薛氏就是不心软,好不容易待气出完松了手,他便护着两只被拉扯得通红的耳朵,火烧屁股般地躲到黄氏的背后,一身狼狈相反而逗笑了襁褓中的人儿,弯起了唇弧径自笑得灿烂。 “我看看!”卫子谦急急地凑头去看,“呵呵,真的是笑了。玖儿,我是谦哥哥,你知道不?” 那是一根沾了泥的脏手指! 于是白玉之上,硬是被印上了轻微的泥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