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姑母聊得可还投契?”洛承锦问玖儿。仿佛他根本不知道方才花厅里发生了什么。
“投契……倒没什么可投契的。”玖儿很是随意的说道,“她是公主,我是工匠,一字千里,你觉得会投契?话不投机的成分多些。不过比长公主更有意思的是那位百里夫人,听说我是木工,急着要我帮她家要出阁的姑娘做妆奁盒子呢。”
“百里将军家的夫人,是个将门之后,脾气爽直,行事欠考虑。不如我帮你回绝了罢。”
洛承锦这话出口,玖儿反倒对他有几分欣赏。
这王爷有意思,说话出口给人留余地。虽然当街把她抢回来,却又不当她是个可以呼来换取拿捏生死的小宠物。故而相处起来挺舒服,不烦也不闷。
比如此刻他说那句话的时候,不是独断专行的做决定,而是在前头加了“不如”二字。
有这个两个字,他说的话,便是一个建议,一个参考,而不是一个决定。
他说,不如我帮你去回绝。
这个余地,留得……让她有点喜欢,觉得顺心。
于是她对洛承锦说:“别回绝,我都已经答应了。我们这行,重信守约,言出既诺,不带反悔的。反正做嫁妆盒子这种事情,我擅长。”玖儿侧头看洛承锦,忍不住乐了,她说,“只不过……方才跟她也没有说定价格工费。想来她自己也是忘记了。所以,之后你派人去取木料,什么也别提。等做好之后,我跟她开个天价,保管让她后悔小半年,到时你可别拦我。”
洛承锦看她这一笑一解释,才明白她是安着这样心思的,便也痛快点头。
“不拦。为什么要拦。”他笑说,“我喜闻乐见。”
二人一个喝了一肚子茶,一个灌了一肚子酒,都没什么胃口再去赴宴,索性辞别长公主,双双骑马离开侯府。
洛承锦第二天居然也当真依着玖儿的提议,派人去百里将军府上去取做妆奁用的木料了……
为着这个事情,百里夫人甚至还把他家夫人好一通斥责,直说她妇道人家不懂规矩不识大体,乱说话乱行事,王府之事也是可以随便置喙的?!
王爷当街抢姑娘关他们将军家何事啊?!犯得上去得罪人家!长公主都对此事避开不谈,言官更是众口一致的保持缄默,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皇上默许,不想过问。
昭阳王在炎国是个什么样的人,得罪他能有什么好处,得罪他身边的人又能有什么好处?!
百里将军虽是个武将,到底为官多年,厉害分析一摸一个准。可怜他夫人却是个鲁莽直率的性格,将军无奈,只能登门去给昭阳王请罪。
直说妇道人家言行无状,在长公主家宴上放肆了,什么妆奁盒子是万万不能的。怎么敢劳烦王爷爱妾……
洛承锦索性便邀百里将军来了个春日渔猎,仿佛完全不以为忤,甚至对将军说,他家里那位新宠小妾,还当真是个木工,偏就喜欢天天对着木料消磨时间,做这些木头盒子对她来说,正对了脾胃,不算劳烦。
他对将军说:“不如,就让她试试吧。做得好,可用便罢。如若做得不好,我再单送一套上好的陪嫁,给令爱添妆。”
百丽将军受宠若惊只说“不敢”,然而心里也知道,做妆奁这个事,只怕是不能再做推辞了。
将军家备下的木料是红楠,一种在炎国地域十分名贵稀少的木料,只有贵族嫁娶才会用到,寻常百姓家很难见到。
这木料天生光泽泛红,纹理细腻,易于雕刻,繁复的花纹刻上去,效果极美。木质带有淡香,味道不浓郁,却可数十年不散。
玖儿在炎国倒是初次看到这种木料,一见就被吸引,简直茶饭不思,提笔就在木质原料上勾花墨线,东敲西琢磨,反复思量。
做百里夫人家的这套妆盒,玖儿居然连去剑宗山庄的事情都一拖再拖,早已是没了兴致不想走了。
洛承锦见状,也是一个哭笑不得。
“原本是让你忘了这些木头,才去赴长公主家宴的。你倒好,又给自己找了个活儿来干。”
只是这回,无论如何洛承锦也是一个不肯妥协。
备了车马带上玖儿就要动身前去剑宗山庄小住。任玖儿姑娘怎么反对都没有用处。
于是玖儿也不硬碰着,“打个商量。我们各退一步。”她说,“我跟你去剑宗小住,但得让我带着木料。平时也不耽误游山玩水。但如果有了好的想法,我就得动动手,你也别拦阻我。”
洛承锦思量再三,点了点头,“你倒是真爱这些木头。出趟门走几天,都离不开。”
“说了你也理解不了。做木工也和做文章是一样的,灵感乍现的时候,就要抓住机会。否则,错过了就没有了。我带木料出来也不是多做多少东西出来,只是更容易找到那个……感觉。”
看她说得头头是道,洛承锦也还的确不大能够理解,“妆奁盒子还能有什么不一样的,无非四四方方可以放点东西。再有灵感还能做出个什么奇形怪状的?”
“所以说,王爷你是外行。”玖儿对于这种事情,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不搭腔了。转身欲走。既然要出发去剑宗,那她得收拾工具去。
洛承锦却一把拉住她手腕将人扯回来,“我是外行,你讲给我听我知道知道?”
有过亲密行为的两个人,就算彼此之间的了解尚且不多,但不知怎么,再想拉开如先前那种距离感,只怕是不能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