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言莺说,“这……这是武器吗?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不可能会做的。再说,博雅古斋的老板只做点买卖古董和玩器的生意,他让我做这些,也没地方去卖啊……”
小女孩儿一边回答这个问题,一边又似乎很好奇的想去探究玖儿手腕上的暗器,似乎也无关和博雅古斋老板合谋赚钱的事儿,她也是真的很喜欢制作这些东西,一看见不会做的,就想凑上来研究研究。
玖儿觉得,言莺这个对机关感兴趣的劲头儿,倒很像小时候的自己,只是此刻当然也不是跟她讲机关制造的问题,所以,无论对方怎么好奇,她都还是当着她的面,把暗器收了起来。
她见言莺说得合情在理,也就没有继续追问,无论博雅古斋的老板有没有让言莺私下里做暗器,想来鬼府的暗器也不会再市面上售卖,寻常地方买不到,江湖人不会轻易示人,想要仿造也不大可能。而至于言莺究竟是不是说了假话,这件事,回头必定也会再让人去细细查明。
“第二个问题……”玖儿想了想,“我要知道你的身世。不要胡编乱造,我们江湖人想要查这些,还是极容易的。你敷衍也没有用。”
“我都说了好好回答你,就不会撒谎的。我只是仿制了鬼府的东西,但东西也不是卖的,我也不是天天说谎话的人啊!”小姑娘还不乐意了,她说,“我身世也很普通啊,我其实就是西漠国的人,家境贫寒,我家在西漠和炎国交界的边界处,离中州那边三不管的山脉群不远,也没去过别的地方。从小没父亲母亲,和奶奶一块生活,后来那个博雅古斋的崔老板贩货,途中经过我们村子,在我家借宿,当时我奶奶病重,没钱医治,我就去远一点的镇子里卖东西换钱,东西都是我自己捡木头做的,她见我做木工的手艺不错,就从货物里找了两把雕刻刀送我,让我雕些更好看的,我刻出来给他看,他很满意,就当下借给我挺多钱,让我给奶奶请个郎中看病。结果我奶奶病得太重,郎中说挺不了多久了,那崔老板就一直借宿在我家没走,非说我欠了她的钱,必须要还给他他才走。我哪有钱还给他,就一直给他雕刻东西。按照他的要求做了好多……后来我奶奶过世了,也是他出钱安葬的,我欠他的钱就更多更多了,没法还清,何况我也没什么亲人了,就只能按他说的,跟他走了,一边给他做东西一边赚钱。然后他就带着我去了炎国,我看见了街边店铺里卖的那些摆件,还有妆奁盒子,很感兴趣,就尝试着去做。做出来也很好,他很满意……就在下面刻上鬼府玖公子的名号。真的都是他的主意,不然我一个小孩子,我连家门都没怎么出国,根本不知道鬼府玖公子是个什么人,怎么可能冒用别人名号!!!”
小姑娘就差指天立誓了,说得特别特别真。让玖儿都被她这机灵劲儿逗笑了。
“公子您别笑啊,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要不是欠他钱,我也不可能什么都听他的。他们这种有钱的老板,都是铁公鸡,还可龟毛了,要我做这做那的,然后冒用别人名号,又怕被发现,所以特地把我安排在这荒郊野外的小村子里。你看着屋子里,破破烂烂的,什么都没有,就只有木料石料什么的。我这一年多来,除了跟着他东奔西走,就窝在这里给他干活做东西了!我惨了呢!”
“既然这么惨,那你不如就跟我们走吧。反正这崔老板待你也没有多好,白留在这里给他当劳工一辈子,也没有你什么好处。”薛白螺这个时候,终于找到了机会插了句话。
“可是,我欠他许多钱啊,字据都在他手里。我不还清,他也不给我啊!”
“那你欠他多少钱?”
“我奶奶生病请郎中看诊的钱,抓药的钱,后来丧葬烧埋的钱,加在一起,二十两呢!”
“才二十两?!!!”冉明珠震惊了。
虽说她在鬼府待久了,也知道她家少主和他们坊主有挥金如土的坏习惯,所以时间长了,她自己也不大把钱财看在眼里。
但她自己本身也是个炎国贵族的出身,从小花钱也不大在乎,所以对于她老说,二十两那就是一套鹿州海辰产的胭脂水粉钱吧……再不然,也就是绮京城里最有名的馆子,随便吃一顿茶点,也就二十两银子了。
所以,她实在是真不清楚,二十两银子,竟然能干那么多事儿。
能请郎中,能抓药,还能够给一位老奶奶置办装老丧葬。
毕竟,她家少主做一副棺木,都要价值千金。几两银子的棺木,那得是什么样的木料,冉明珠还真的没有研究过。
言莺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孩儿,她一看对方的衣着就知道这些都是有钱人,有钱人不能理解穷人世界和钱的花费标准,那是理所当然的。
于是她说:“对你们来说二十两可能很少,连一件贵重衣裳都买不起,但你们肯定不知道,在我们那个穷乡僻壤的山村里,我们整个村子里的人,当时,就没人是见过银子的。我们平常花钱都是一文两文,十文钱就是贵价了。我用我做的木板凳拿出去卖钱,一个板凳就三文钱,卖一天能卖出去三五个那赚回来的就是巨款了。镇子里请郎中是最贵的,请一回,让他大老远到我们村子里,那车马费来回就要收六十文钱,然后再加上看诊收五十,更别说抓药的钱,又不是只吃一副药就能好的病!反正,要是没有崔老板借给我,我得卖多少板凳攒多久的钱,总之我们那个村子里,生病了都是等死,根本就没有人请郎中医治。我也根本给奶奶看不起病的,后来崔老板借宿给了二十文钱,他夸我手艺好,又借给我二两银子,我才鼓起勇气去请郎中来看病的……”
她这么越说越可怜,听得冉明珠都有点不忍心了。
对他们来说挺少一丁点的钱,对小姑娘来说,还真是挺难的。
于是冉明珠不由得也跟着生气崔老板的气来,“这个姓崔的可还真是个铁公鸡,二十两银子对他来说算个什么,居然还要借,还要立字据!”
“可不是!”言莺说,“不但立了字据,我那还是高利贷呢!我要一直给她工作替他赚钱,要做十年工才能算把钱还完!他说,我中途除了他之外,不能给任何人做工,他让我雕刻什么我就雕给他,这样,十年之后我的债就算还清了。但是这十年里,他也会给我提供住处,给我饭吃,总之,我生活倒是没问题的,除了有时候赶工累一点,但也不会饿着冻着。反正我也没什么亲人,这样也还算可以,起码能养活自己。”
言莺越说越可怜,到最后连薛白螺都听不下去了。
“所以说啊,你这么惨,就更得跟我们走了!”
“可是,我都说了啊,我跟崔老板立了字据的,十年期限没到,钱也没还,我这么跟你们走了,他要是报官,我会被抓回去的。更何况,你们又是什么人?是鬼府的人吧?你们带我走去干什么?也给你们干活吗?我去哪里都是干活,干嘛要冒险跟你们走?”
“谁要抓你去干活啊!你才这么一点大,能干多少活儿!再说就你那手艺……呃……”
冉明珠本来想说,你那点手艺对我们鬼府来说,也就是三脚猫的级别。但仔细一想,凭良心说,这小姑娘的手艺,那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天赋不凡,这是他们家少主看了之后,亲自评价的。所以,她实在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人家不好。
言莺不解,又似乎有点戒备:“那你们不要我去干活,为什么要带我走收留我?”
玖儿终于开口,她说:“那个崔老板以及他手里的字据你根本就不需要考虑。现在就跟我们走。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带你走,那是因为……你的手艺。”
玖儿看着她,继续问出了今天最后的一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言莺,你老实回答我,你的这个手艺,究竟是跟谁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