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桓站起身,柔和的朝着舒淳笑了一下,舒淳这才明白他为何爱穿月白色的衣衫。温柔无害的温子桓就像是散着清辉的满月一样,宁静而清雅。温子远拱手道:“殿下,近日朝政繁忙。似有旧臣还在上书,希望能解除长平公主的软禁。因而,臣还有许多事要忙,教导殿下之责,臣已托付五哥。五哥擅帝王之术,奇谋遁甲,还望公主好好学习。”
舒淳迟疑了再三,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答应道:“好,弘微要多多注意身子。过两日我在府里为你庆祝生日,你一定要来。”
“是,殿下。”温子远没有感谢,也没有拒绝,只是答应了,便退了下去。舒淳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感觉有些奇怪。这样的回答符合她认识的温子远,但似乎又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温子桓站在那里,一句话拉回了舒淳的思绪:“殿下,我可以坐下吗?”
“当然可以。”舒淳见他不像昨日那般吓人了,便也放下心来,展开了一个微笑:“弘毅今后就是我的老师了,我应当行拜师礼才对。”说着她便站起身,杏色的长裙其实并不适合她麦色的肌肤,但意外的并没有太多的违和感。她走到温子桓面前,就要跪下行拜师的大礼,却被温子桓一把拉住了胳膊:“公主不必如此。我做公主的老师,是有所求。”
“做学生的,本就该给老师束脩。所以,我给弘毅报偿是应该的,拜师的礼也是应该的。”舒淳执意脱开了温子桓的手,下跪行大礼跪拜了。温子桓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一丝不苟行着大礼的舒淳,突然觉得这公主历经了复国的战斗,还是如此天真。昨日他那么冒犯她,今日却只要温子远一句话,她便能再相信他。是什么给了她这样的勇气?是因为她爱着温子远吗?
舒淳并不知道他有如此多的想法,行完大礼,便请温子桓坐下,自己才回到座位上。因为温子桓要讲授的是帝王学说,不可有下人在一旁。为了让舒淳不那么紧张,温子桓便没有关门窗。
对这种体贴的举动,舒淳有些害羞的笑了一下。温子桓则坐在那里,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只手轻轻的挥着羽扇,温柔的声音荡漾开来:“公主不问我有何所求吗?”
舒淳被他这一提醒,便也鹦鹉学舌般道:“弘毅有何所求?”
“公主可知道,弘微有何所求?”温子桓看着舒淳因为提到温子远而微微有些泛红的面颊,心中摇了摇头。
“弘微说,他对天下不感兴趣,他要的是仁王。要仁王获得天下。”舒淳按着温子远曾经的说词回答。
“殿下,我要教你的第一课就是,相信我的弟弟是个贤臣,但不要相信他是个好人。”温子桓一字一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仁王。他选择你和陈皇选择你的理由没有什么差别。”
舒淳的笑就那么僵在那里,她低声道:“请弘毅不要再说了,我答应过弘微,在这天下,我只相信他一人。他说什么,我都相信。”
“殿下是该相信他。因为只有他才会不被任何所诱惑的辅佐你成为帝王。从这个方面来说,他的确能完成,也能做到他的承诺。殿下以为弘微要的只是仁王,只是天下太平?”温子桓站起身,摇着羽扇,踱着步子走到门口,看着门外耀眼的阳光,声音似乎也更加渺远:“弘微他,一向是兄弟们之中心气最高的。如果可以,我相信他一定是打算寿与天齐,留万代功名的。但他要的不是他一个人,而是整个温家。”
“我可以的。除了不能给他长生不老,我可以为他努力,让他做出给万世仰望的功名,让温家重新成为开国帝师,权倾天下,万人之上。”舒淳站起身,走到温子桓身后:“我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只要弘微他愿意辅佐我。”
温子桓慢慢的回首注视站在他身后的舒淳。平凡,毫不美丽,懦弱,庸碌。他的弟弟看到这个公主的时候,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吧。哪里去寻找如此之好的棋子呢?如此容易操控,不费吹灰之力。甘愿为他献上一切,就因为那区区可笑的救命之恩,复国之功吗?
舒淳看着回头的温子桓,他背后的阳光让他本身微微散发出温暖的光,那回首的轻柔仿佛是白色的鸿鹄回首而望。他的眸子比温子远的颜色稍微淡一些,也因此散发出某种妖气混合的光芒,但此时里面却充满了某种怜悯的感情。仿佛天神俯视众生,而看到众生之苦的怜悯。
舒淳这么想着,开口问道:“弘毅是在可怜我吗?”
温子桓没有回答,他只是说:“殿下,我想我可以安排一下,让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温子远生日那天,温子桓让舒淳呆在藏书楼的一排书架后面,并且叮嘱她,在自己还没有让她出来的时候,她无论听到什么都不可以出来,也不可以向外偷看。舒淳虽然不明白是何意,但还是答应了。
她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藏书阁的门“吱呀”的响了。节奏平稳的脚步声,舒淳听得出,是温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