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桓的声音非常的温柔,和温子远的温柔不同。温子远平日的性子冷静,说话温柔起来是春水,虽然有着惑人的风情却带着水天性上凉薄。但温子桓不是,他是天上皎洁的月,就连体温上的冰冷都和那月似的,但他的心却应了往日昭哥喜欢的那句诗“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如此的男人,喜欢上了她,要娶她。
想来她的未婚夫昭哥,还没与她成婚,便殉国了;她三年后要嫁的陈皇,她们的婚姻一开始便预示着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她若幸运的活着,那么她的丈夫便必须死;现在,她允了温子桓的要求,可却也知道,他说他命不长久,并非是在开玩笑。青檀子说她贵不可言,若是贵不可言便是成为女帝,贵不可言便是所有成为她丈夫的人都要死去,那么她宁可卑贱些,也不要贵不可言。
她这么想着,便握着环抱着自己的温子桓的胳膊,轻声的道:“弘毅,我跟你再做个约定,好不好?”
“什么约定?”
“这辈子的舒淳,命运早已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了。但是我们说好了,不管谁先离开,都在奈何桥上等着对方。我们手拉着手,一起喝孟婆汤,这样就算忘了对方,我们还是一起去投胎,一出生就在一起。不管是兄妹也好,情人也罢,下辈子,我们要互相第一个遇上,然后永远都在一起。”舒淳的话,正是那日温子桓在心中说过的。他将舒淳抱得更紧了些,然后道:“那,如果是你后来,要比弘微来的早。而且死前,一定要指使他一大堆事,让他一时死不了。”
舒淳本来沉浸在一种忧郁之中,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有些愣住了,呆呆的问:“为什么?”
“这还用问!那家伙肯定会横插一杠的!你到时候下来的时候跑快点,我们先走,绝不等他。还有,要是你先去了,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把他绑起来。这边叫人等我整理好仪容,用个舒服的方法死透了,再放了他,随他死活。总之,不能再被他抢先了!”温子桓说的煞有介事的样子,让舒淳感到好笑,她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手道:“对自己的弟弟也要这样计较吗?”
“那当然了,下辈子,千万不要再投胎做他的哥哥。”温子桓念叨着,舒淳又忍不住笑了。温子远说过,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总在哭。而现在她和温子桓在一起,就算她本来哭着,也总能忍不住笑出来。若这是上天对她的赏赐,她一定会好好地珍惜,将他捧在手心里。弘微说,她是他的一颗棋子,她是心甘情愿的。弘毅说,她是他的妻子,她也是心甘情愿的。不但心甘情愿,现在还有了满心欢喜。
温子桓待舒淳熟睡之后才离开的军帐,他刚刚掀帘子出来,便见到淳于光站在外面,只有淳于昭的两个亲兵跟着,四下并无守卫的士兵,温子桓笑了一下道:“怎么,元帅亲自前来为公主守夜吗?”
“不,是等你。”淳于光简单的说完,示意两名亲兵留下守帐,自己则拉起温子桓道:“军师跟我来。”
淳于光的军帐离舒淳的有一些距离,确切的说,由于舒淳是公主,所以,任何人的军帐都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淳于光刚进军帐,遣退了所有人还没开口,温子桓便摇着羽扇坐下道:“怎么,元帅要劝我离公主远一些?”
“不是远一些,而是保持距离。”淳于光斟酌了一下用词,一年的时间和战斗让他成长了许多,不管从容貌还是思维上:“公主殿下信任军师,这本无可厚非。当初,丞相跟随公主一年时,获得诸多特权,但进退有理,众人臣服;现在军师也正是辅佐公主一年,可是,军中从普通士兵到随军文臣,无不在对军师日夜与公主同行切切私语。若是公主未曾答应陈皇婚配,公主愿意嫁给军师,是另一回事。可是眼见,公主三年后必须去陈国,若是传出不利公主的言论,在陈国后宫,让公主如何立足?”
“元帅这说的算是客气了。”温子桓干脆在淳于光那软榻上斜斜的靠着了:“想来那些文臣武将们,无不跟元帅进言,说公主如此宠信我温子桓,恐怕非长久之计,他日我若成了王夫,岂不和丞相一起,把持大魏,权倾朝野。建议元帅找个机会,让我,回去。”
“我不会让军师回去的。”淳于光握紧了拳:“但是请军师一定要收敛些,切不可再与公主食则同席,出则同舆。并且还请军师不要再在公主的军帐中呆那么久,此次苏羽大人未曾同行,只有一个宫女照顾公主起居,但公主睡下后并不进帐服侍。军师再这么呆下去,就连入则同寝的话都会传出来,军师与公主无愧,但可知流言也能杀人?”
“流言是能杀人,当初英蠡的那一口血,不就是被流言气出来的吗?用流言杀人这样的伎俩,太过拙劣,小弟他用的倒是不亦乐乎,可见确实好用。”温子桓没有看淳于光,只是半合着眼,手中轻轻的捋过羽扇的毛:“元帅,你猜一条流言到底能杀多少人?”
“军师有没有在听我跟你讲话的重点?”淳于光有点着急了:“流言能杀多少人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它伤害公主!”
“这是为人臣的本分,还是,有私心作祟呢?”温子桓睁开眼睛,那狐狸似的眸子望向淳于光,竟让淳于光一愣,没有说出话来。温子桓笑了一下,然后起身道:“元帅放心,无论流言杀多少人,我都能保证,公主殿下她毫发无损,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