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问的后面跟来的乐师都出了一身冷汗,可是白子却似乎没有感觉到,反而点点头道:“是啊,没有人会一直生病还开心的。我们苗地一族最相信巫乐,认为月半琴能够让人的病痛消散。我是族里最好的琴师,所以前来为陛下弹奏。”
“才十五岁,就这么自信,还真像是弘毅,你说是吗,弘定?”舒淳笑着回归头来,看向坐在一边的温子安。温子安则直言道:“陛下,这不过是个异族乐师,怎能和五弟相比?”
“弘定说的是,是我失言了。”舒淳淡淡的话更是让所有的人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很显然这个白子已经不招温家三公子喜欢了。想来若是叫王夫看到了,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只是舒淳似乎没有在意温子安说了什么,只是道:“挑几支你拿手的曲子弹来听听,看看你是否真的不负盛名。”
白子也没有害怕,真的又退回了乐队中,抱起琴来,开始演奏。这一演奏,苗地前来进贡的使者得到了丰厚的赏赐。就连一开始表示排斥的温子安也松了口,认为陛下可以时常听听这些乐曲。
很快,苗地乐师白子成为女帝舒淳每日必须见到的人。他时常一早就出现在未央宫,往往到晚膳前离开。这件事一开始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毕竟身体状况极差的女帝宣一个小小的乐师来奏乐,本来就不必跟任何人报备。
可是,时间久了,那些被御史大夫训练有素,仿佛蜘蛛网一样笼罩在皇宫的暗卫们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凤煌对此事仍然持保留的态度,认为应当再继续观察。一个有着温家五公子特征的乐师,陛下招他去弹琴,每次都有众多宫女陪着,这本是没什么的。温子远也知道这件事,更没有提过。他也不好涉及女帝的私事。这件事就这么搁下了,直到小皇子的出现。
十岁的小皇子温玄瑾与其说是皇子,不如说是个完全继承了几位叔叔爱好游历的典型温家公子。他沉迷武技,最大的梦想是仗剑江湖,舒淳也随着这个儿子,不强求他来陪伴自己。温玄瑾本来每三日跟舒淳请安一次,但这日他听伺候的人说,母亲最精神好了些,便想着去看看。
向来一阵风似的温玄瑾没有任何通报就到了未央宫,是到了宫门口,宫女才急忙进去通报的。舒淳宣了他进去,温玄瑾一身正式的金色锦袍,跟舒淳行礼后,才看到舒淳身边跪着的青衣乐师。
舒淳抬手向自己的儿子道:“玄瑾今日怎么这么好,来看朕。”
“儿臣是听说母亲这些日子精神好了许多,所以就想着来叨扰母亲的。”温玄瑾在舒淳怀中坐着,倒也不别扭。舒淳看向一旁低首跪着的白子道:“多亏了苗地送来的这个乐师,你三叔也说我最近心绪畅达多了。”
“苗地的乐师?”温玄清看向那个低着头的少年,然后勾起一个笑:“抬头让我瞧瞧。”
白子抬起头来,温玄瑾看了一眼,然后对自己的母亲道:“苗地的人果然奇特,银发碧眸,还真是新奇。不如晚膳的时候,儿臣陪母亲用膳,正好让父亲也听听。”
舒淳的笑僵硬了一下,然后才道:“乡野小调,你父亲想来看不上,也就是我解解闷罢了。”
温玄瑾从舒淳怀中下来,走到白子面前,然后蹲下来朝着他展露了一个更大的微笑:“那就更要让父亲瞧瞧了。看看他看不上的乡野小调是如何治好母亲的,让父亲也好好学学。”
“玄瑾。”舒淳对这个继承了父亲那“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口才的儿子,一向是没什么办法。便只好依他道:“那便晚上让白子给你父亲弹一曲吧。”
白子压低了头,应声诺诺。关于那位震慑整个天下多年,手握大魏国玺的丞相,他听过诸多传闻。可是进宫两个月来,他一次都没见过。下人只要来报,丞相往未央宫来了,舒淳就会让他离开。丞相和乐师走的路自然是不一样,他们也从未遇到过。
今日,这位虽然不常出现,但是深受女帝疼爱的小皇子的出现,他想或许并非偶然,特别是他笑着说要让自己为他的父亲演奏一场的时候,他觉得那个笑意中带着某种并不属于孩童的单纯。
舒淳让白子先退下休息,以便晚上能更好的为温子远弹奏,自己则打算先看看儿子的舞剑,打发一点时光。回到住处的白子被乐队其他的族人围上来了。一个年纪较长的男子有些担忧道:“白子,今日为何这么早就回来了?难道是陛下厌倦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