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气死我算了!”凤煌广袖一甩,别过脸去。温子远这才不和他开玩笑了,淡淡道:“陛下的英明不会有任何影响的,子明。她从未变过,我相信她,正如同她相信我。你和淳于将军的担心,是有理的。但这件事,不会发生。那个孩子被你吓唬过了,还能有勇气留下来陪着陛下,自然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便不要为难他了。”
“我不为难,是怕失了身份。”凤煌答应了,却仍然是嘴硬:“等着为难他的人多得是。太子殿下对你这个相父兼叔父有多少崇拜,就对那个小孩子有多少憎恶。还有你们家杀人不见血的贞白,何至于要我多事。”
温子远瞧他如此,不禁摇摇头道:“太子和贞白都是由分寸的,不会闹出人命来的。好了,不谈这些小事了。时间不早了,一会儿就是每月一次的君前议政了。早些去,跟陛下说话的语气好些。不然,你才是恃宠而骄的那个。”
凤煌虽是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
白子从太乐府出来的时候,极为谨慎的低着头走在路上。自舒淳不再上朝之后,每个月的初一,三公九卿都会聚集在未央宫,将这个月中重要的政事汇报给舒淳。最后由太子进行评议,等待舒淳的意见。君前议政不过是一个过场,而且舒淳日渐虚弱的身体也让她不足以劳动精神,思考太多政事。但是即便只是一个过场,仍旧充满了礼制上的意义,所以一点也不可懈怠。白子每个月的初一都会避开未央宫,因为按照他的身份,是没有资格见到那些庙堂重臣的。
可是,就在白子刚刚走出太乐府没有多久,一个面生的宫女便匆匆而来,向他传令,说是陛下召见。白子有些奇怪。陛下召见一般都是未央宫的宫女前来,而且都会将他带到未央宫。可是这个宫女传令后便离开了,让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首先是大魏的宫廷要求严格。因为有丞相等重臣可以出入禁宫的规定,所以为了防止后宫的其他女眷冲撞,从庆帝时起,大魏的皇宫就设计了复杂的道路。主道只有皇室的成员和台阁重臣能行,其余人走了便是重罪。
白子虽然来了半年,可是从来搞不清楚那些复杂的,看起来都一样的道路。也从没有人教过他该如何走。现在的他只会两条路,一条是从住处走小门出禁宫去太乐府;一条是从住处走到未央宫。为了不惹祸上身,他还是决定先走回住处,然后再转向未央宫。
可是第二点让他为难的是,今天是初一,未央宫必定众臣云集。他若出现,必定会再次惹来非议。开始在太乐府学习的这段时间虽然不长,但是足以让他明白自己的处境。御史大夫那些话并不是说来吓他玩的,而是真的。这些从每个人对他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来。而那些曾经因为丞相对他表现出无所谓态度而稍微缓和一点的宫人们,也因为御史大夫的那些话变得苛刻起来。他不是没有看到族人们脸上的担心,可是他答应了舒淳留下来,就绝对不会被这些区区的冷漠给吓走。
最后就是,他不是没有想过那个宫女可能是骗他,甚至是陷害他的。但是却也有可能是真的。毕竟假传圣旨这一项是重罪,不至于为了戏弄他而这么做。陛下需要他,他就不畏惧任何。年轻天真的白子并不知道,有的时候仅仅有勇气并不够。
当白子走到未央宫门口的时候,正巧撞上了站在未央宫门口的太子,他的身后便是已经位居副丞相的温玄清。太子瞧见了白子跟他行礼后打算进未央宫后,似笑非笑道:“怎么,现在白子你也打算直入阁省,听事议政了?只是你也有些太过迫不及待了。议政要半个时辰后才开始。就连我都要在这里等待相父和众位大人,你打算先进去坐下吗?”
白子虽然低着头,但是却不卑不亢道:“小臣是受陛下宣召,前来觐见。”
“母亲召你?”舒翊冷笑了一下:“今日是初一,母亲要见臣子们,难道召你来奏乐助兴吗?更何况,没有未央宫的宫女带路,你是怎么来的?”
舒翊这话刚刚说完,就见转弯处,身披金线麒麟太尉服的淳于光和金线绣了貔貅的少府素问正说这话走来。素问先抬头看到了绯衣的白子和玄衣的太子相对,随即淳于光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本来轻松挂着笑容的脸就那么凝固。
但毕竟是征伐战场的元帅和手握重兵的太尉,淳于光还算平静的和妻子走到舒翊面前,先后行了礼。舒翊还礼后,又向素问行了晚辈的礼。淳于光赌气没开口,倒是素问挂了笑容道:“这孩子不是陛下所宠爱的乐师,为何站在此处?”
四十岁的素问容貌依旧秀丽,身上的富贵气象比之年少时更是耀眼。纵然出于礼制,她没有带什么特别的珠宝首饰,但是站在那里便透出一股让人不能直视的珠玉之光。白子低头仍旧是一句话:“小臣是受陛下宣召,前来觐见。”
素问的菱唇微启,然后抿唇道:“陛下召见。这可奇了,陛下可从不会在这么重要的日子娱乐的。可有带路的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