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阳光在车帘被扯下的一瞬间直射进去,把里头照了个敞亮。.
掀开车帘前何启还带着一丝侥幸,这回便真的如同雷劈,脚下晃了晃,险些摔下来。他这么一掀车帘,正对上韩辰光含笑的眼神,他明明是笑着,却让何启一时间浑身冰冷。
稳住身形,何启深吸了一口气,拱了拱手,冷声道:“末将见过韩相。”
韩辰光摆了摆手:“不必多礼……若是你要找祝戎的话……”他向前先前那几个骑士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不如去那儿找找?”
“你这话什么意思?”何启顿时呆住,心头突然怦怦狂跳。猛地一下便转过头去,盯着先前那几骑人马。为首的那人他认得,是禁中的一个小头目,可后面几人都离得远,又穿着统一的衣裳,这会儿都低着头靠在后面,怎么看也看不清。
“祝将军心系陛下——听说军中有人有异心,昨夜已经连夜赶了回来。”韩辰光抬手挡了挡越发刺眼的阳光,声音越发的轻快起来,“祝将军可真是神机妙算啊,方才不正出问题了吗?”
何启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要不是身体素质好,估计一下就能气晕过去。
他身后另外几人听到这话,顿时脸色也难看起来,几乎是动作一致地转头去看那几名骑士。何启离得远,可这几人离得倒是很近。
那王诚一向脾气急,迈步就走了过去。
为首那人自然不会是,他经过那人面前的时候,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他。那人也不觉得羞恼,唇角微挑,目光跟着王诚,却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来。
王诚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神情,他大步地从那人面前走过去,身上的铠甲互相摩擦,发出刺耳的锵锵声,那人不由嫌弃地皱了皱眉头,目光下意识地往后飘了飘。.
“给老夫把头抬起来!”王诚低吼一声,声音虽然低哑,却仍旧显得气势极足。他的嗓子是以前跟着安远候的时候喊坏的,后来他年纪大了,就被安国给给安插进了兵部。虽然现在是文职,可一向还是以武将自居。这会儿脸上已经涨红一片,一双眼睛铜铃般地瞪着后面那几名骑士,眼珠子都差点从里面给瞪出来。
那几人慢慢地抬了头,王诚一眼看过去,蹬蹬连退几步。
先前气得通红的脸一下子发白,嘴唇都哆嗦起来,着抬起手指过去,却是好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另外几人也跟了过来,看到祝戎果然站在那几人当中,看到他们也丝毫没有愧色的样子,一个个都没法儿说出话。
好半天,还是何启深吸了一口气,道:“祝将军昨夜就已经回京,为何……没有通知我等?就连……”就连今天我们要来闹事,你也不出来说一下。
他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没说,几人对看一眼,又看向前方的龙辇,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先前还白着的面庞,竟然有些发灰了。
韩辰光眯了眯眼睛:“几位……可找到祝将军了?”
王诚猛地一回头,目光如箭般刺向韩辰光。那目光犹如实质,可韩辰光却只是眯着眼看向何启,似乎根本就没看到王诚一般:“何将军?”
何启苦笑一下,刚要开口,却突然停顿下来。隔了一会儿,他居然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末将眼拙,只见韩相您在这车里……倒是没有看见祝将军。”他顿了一顿,又道,“想来是陛下英明,知道祝将军定然不会做那等大逆不道之事,自然不会将祝将军困在这囚车里……”他说着,还上上下下地看了看韩辰光身下的这车。
韩辰光挑眉一笑:“何将军的意思是……”他顿了顿,一字一句,状似认真道,“本相是……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这话一说,何启脸上神色顿时一肃:“末将失言,还请韩相包涵。.”
“失言……大逆不道……”韩辰光慢慢吐出这六个字,若有所思。好半天他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盯着龙辇看了又看。何启被他这么晾着,只觉得嘴里发苦,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不由得回头望了王诚好几眼。
王诚已经回过头,目光在祝戎脸上一刀一刀地剜:“老夫倒是从来没有想到过,祝家小儿子,竟然会是这个样子。安远候世子,呵呵,呵呵!”他望着祝戎,一声一声地冷笑。见祝戎仍旧半点儿反应也没有,似乎真的只是那几骑兵马中的普通一员,王诚用力一甩手,怒道,“我们回去。”
来的几人听他这么一讲,立时齐刷刷地转了身,只有何启怔了一下,往前一个小跑,对着龙辇行了一礼:“末将告退。”
等他行完礼,那三人却已经离得很远了。
一直到他们的身形完全看不见,韩辰光才摆了摆手,又挑下车帘。
前来开道的那队骑兵——包括祝戎在内,一齐调转马头,往前开道。没了挑事的人,周围围观的人自然而然地分开了一条路,让大队人马得以前行。
先前这边发生的事情也早落在了大家的眼底,这会儿“抹杀功臣”这样的罪名已经不存在,围观群众顿时欢呼起来:“陛下万岁!佑我天朝!”
一时间欢呼声,口号声交杂在一起,显得热闹万分。
朱红色的宫门已经完全洞开,大队人马停在金水桥外,只有一小部分人跟着龙辇进去。那开道的骑兵也停了下来,唯独其中一人打马前行,出列之后便翻身下马,紧紧地跟在了龙辇后头,露出一脸欢快地笑容。
自然是祝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