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苏静初换上李洛的衣裳,跟着韩辰光回了太极宫。
是,是跟着韩辰光。
自上一次韩辰光留宿太极宫之后,朝堂上便有人猜韩相与陛下或许有着……龙阳之交?可谁也不敢把这话往明面儿上说,也不过私下议论一二。当着面,哪怕是眼神,他们都不敢露出半点不恭来。
反正已经有了这样的说法,韩辰光也就不怕自己的名声再坏一些了。
再留一次太极宫,不过是把这话坐实了些。
名声这东西是重要,可要是和李洛的安危比起来,又算得了个什么东西?韩辰光转头看了一眼苏静初,却正迎上苏静初一双寂静的眸子。
见韩辰光看过来,他突然停住脚步。
韩辰光皱了皱眉头“苏……苏贵妃在太后那儿侍疾,陛下也应该放心了。”他差点就喊错,顿了顿,他又道,“夜深人静,陛下还是早些回宫来得好。”
苏静初顺手抓了衣带边上缀着的玉佩。
雕了龙纹的羊脂玉入手温润,在手心里暖暖的,让人颇为舒适。他的手指在玉上摩梭了两下,突然感叹似地开口道“这块玉堪称极品。”
韩辰光的目光也落在那块玉上,眉头却不自觉地又皱了几分“陛下真是好兴致。”他顿了顿,压低了些声音,“这种玉质,陛下自小应该是见得多了,又怎么能称上极品?”
苏静初旋即挑眉,低低地笑了一声“陛下是见得多了,可我见得不多啊。韩相肯定也知道,我出身贫寒,这种好东西不要说摸,见都难得见上一次。”
“陛下慎言。”韩辰光冷冷看了他一眼,虽然压低了声音,却仍旧透出几分杀意来,“你记得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陛下!”
苏静初像是被他吓到了一样,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等他站定,却又露出先前的那种笑容来“我怎么能记不住呢……朕……现在是皇帝!”他说到这儿的时候,声音却突然大了好几分,“韩相,你胆子不小啊!”
最后这句话却正是气势十足,像极了一个真正的皇帝。
韩辰光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苏静初又冷冷开口道“你居然敢走在朕的前头,莫非是欺朕年少,不将朕放在眼底了?”他顿了顿,又道,“还是因为祝将军出了事,你觉得朕没了依仗,便可以不把朕当成皇帝了?”
气势真真足。
韩辰光眯了眯眼睛,目光在他的脸上扫了好几个来回。苏静初任由他打量,神色平静,看不出半点惧色。
韩辰光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地走到了苏静初的身后,又深深地行了一礼“臣失礼,请陛下降罪。”
“韩相言重了。”苏静初自是不会得寸进尺,脸上又带出一抹笑意,“朕不过同韩相开个玩笑。你我这堪比龙阳的关系,朕又如何真能拿你怎么样。后面好一段时间,朕都还要依仗韩相呢。”
韩辰光又行了一礼,脸上看不出什么心思。
两人虽然还是向着太极宫去,却前后换了个顺序,慢慢前行。
这会儿已经很晚了,宫门早已经下了钥。宫里与外头一样,都是有宵禁的,甚至比宫外更严一些,各宫妃嫔都早已经睡下。宫里的灯早就灭了,只有长廊和各宫门前的信灯在风中晃晃悠悠地闪着,在地上投射出奇怪的影子来。
李洛这些日子为了强健身体,除非必要,基本上是不叫龙辇,到哪儿都是自己慢慢走个来回。苏静初这会儿代了她,自然也是一路走回太极宫。
从宁寿宫回太极宫,穿过御花园是最近的路。
虽然说是近,可走也要走上好一会儿。御花园里草木众多,白日还好,到了晚上,树影斑驳。有风吹过的时候,那些树枝晃动着,影子也跟着晃,看上去像是藏在黑暗之中的怪物,似乎随时会扑出来一般。
苏静初越走越慢,不多时,便离在前头打灯的孙无音有了一段距离。韩辰光跟在他后面,心里正想着事,一时不察,险些就撞到了苏静初的身上。还好他反应快,一下子就刹住了脚步,疑惑地看向苏静初“陛下?”
却见苏静初脸色发白,额头上竟然有几滴豆大的汗珠。
这胆子小的……韩辰光心头不屑,刚要说话,却听苏静初开口“韩相,你听见了吗?”
韩辰光一怔,定神去听,除了风声,却是什么也没听见。
“是……女人的哭声。”苏静初似乎也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脸色比方才更白,向着一个方向眺望过去。
那儿……是珍珠井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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