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先喝口水。”

    白瓷盏推到他面前，程少骏掀了掀杯盏，上好的毛尖，扫了眼周围，好像少了什么东西，更确切地说，是少了一个人，他轻吁一声：“你怎么在我这儿，她呢？”

    “安晴，她在你隔壁，照顾筱月，筱月已无大碍，她觉得我更专业，就指使我来看着你。”

    程少骏蹭了蹭被角，周围也没什么可以顺手拉来抱着的，索性整个人又蜷成一团窝在被子里。

    两人彼此静默着，唯有加湿器的声音。

    有那么几秒，看着病床上这张清俊年轻的脸，可已经千疮百孔的身体，作为发小，顾晓倏然间就有些不忍心。

    “你就跟个破败娃娃似的，以前给你做机械瓣膜也没料到会有今天。我咨询过教授，关于现在的身体……”

    这个话题想要进行下去，有些艰难，作为他的发小，他却不能帮程少骏做些什么，实在是恨啊！

    顾晓的喉头哽了哽，尝试着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他堂堂的高校医大博士，顶尖的国内一流心脏专家，却什么都做不了，在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手指捏成了拳，青筋毕露。

    睨着床上躺着人的一脸无所谓以及通透，他咽了咽喉头，尽量轻描淡写：“教授说……”他低下头，一滴泪坠在玻璃台面上：“教授说，再这样下去，你可能要换心脏。”

    “换心脏？”

    程少骏搁下茶盏，指尖不易察觉的颤了颤，无声地低下头，其实这个他早已料到。

    顾晓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刻意轻描淡写地笑了笑：“跟你说了多少遍，国内技术这么成熟，换心而已，又不会死，你瞎激动什么？”

    床上躺着的人，默默的转过身去，揉着心口，程少骏自顾自地喃喃：“可是我担心，如果到时候再看到她时，这棵心脏不是自己的，是不是还能再像以前一样了？所以我，我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他的心里面有安向晚，可别人的心里没有啊。

    这是预料之中的答案，顾晓长叹一口气，心里满满都是悲哀，有些怒其不争地瞧着他：“可活着不是比什么都重要么？再说了，你现在不有未婚妻了么，更得好好的活着。程氏那么大，你去了，谁看着，程桑晴么？如果换她，估计两三天就会被端平了。”

    晨光太刺眼，程少骏的眸子微微眯了眯：“谢谢你提醒我，我都忘了，就在这两天，我打算登记结婚了。”

    刚刚是一脸深情缅怀的模样，此刻镇定了后要结婚。顾晓有点摸不着头脑，走上前几步，将药递给他：“就因为安晴的长相，她就非得吃这门亏？”

    程少骏侧翻身，掖了掖被角，眉心拧了拧：“那个时候我不管不顾想出走，老爷子就说了，我走之前也得跟程家留个种。”

    “alvis”顾晓转过身来，揉着眉心低叹：“真不知道该说你是薄情还是无情。到头来，说不定别人还顶着遗孀的头衔过日子。”

    程少骏瞧一眼果盘，掰了瓣橘子塞嘴巴里，狭长的桃花眼眯成了一弯月：“你也真是矛盾，这话怎么听上去这么像咒我。”

    “这么自私自利，倒真符合你的性格。”

    “真快领证了？”

    “嗯。”

    “以前的事儿都忘了？”

    “差不多了。”

    程少骏搁下橘子，目光澄澈无匹。

    那天天气意外的好，从拉斯维加斯回来后，安向晚便再也没有给他留下任何讯息，一周后，他手机震动，向晚告诉他可以去领证。

    明明是约定好的，上午十点去民政局。

    来登记的人不算多，每个人进进出出时都挂着幸福的笑容，手拉着手，或者挽着对方的臂，显得亲密至极。他想，等到向晚来了，他们也是其中的一对，还要更出挑些，因为颜值高。一想到以后日出日落都能见到，他内心的喜悦都要满溢出来。

    他等了很久，可是却看不到半点的不耐，墨画的眉眼间反倒染着浓浓的幸福。

    他向来自傲，这也是他人生中做的最有耐心的一件事。

    等安向晚。

    他的视线一直盯着公路，从来没离开过，一直等到民政局下班，晚霞挂满天，直到天空中的星光满溢。

    电话、短讯毫无回应，一直到了午夜十二点，满头的星星像是无数只眼都在嘲笑他。

    当然那天晚上回去后，居然还有更狗血的事情在等着他！

    原来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好像是一个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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