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刚搬家的那个周末,白衬衫来找我们了一次,其实不光我们改变,白衬衫在这一年时间里工资也提高了,但是他还是没有搬离自己居住的地下室。悄悄告诉大家,本书首发,想更快阅读,百度搜索就可以了。我曾经劝说他,赶紧搬了吧,现在的工资待遇又不是不能找一个一居室。我还笑话他说,你天天住在地下室里怎么才找得到女朋友啊。他则眯着个眼睛,狠狠地抽烟。我印象里他自从升了官之后也学会了吸烟。
“江海,你有没有想过放弃北京的生活,离开北京啊”。我看到蓝色的烟火从他手里的香烟里释放出来。
“没有,暂时没有,师哥”我无奈地回答道
“我最近一直在想,就这样耗在北京,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够买上房子,我经常出差去外地之后,我发现我越来越讨厌这里了”他继续说
我其实理解他的痛苦,如同刚从东土大唐出发时的玄奘一样,希望渺茫,没人帮助,所有的一切都是不确定的。唯一可以确定的则是我们对于这座城市美好生活的向往,还有那些量化到具体的房子,车子,票子,还有当拥有这一切之后才能随之而来的妻子和孩子。可是当我们转头望去的时候,我们除了还有一颗年轻的心,我们一无所有。
下半年的时候,曾经在青岛实习期间无私帮助我,和教给我很多道理的李然经理出差到了北京。我们三个人又重新聚了一下,我看到白衬衫情绪依然十分低落,可是酒量依然不落下风。我看到他日渐消沉了,只是当时我没有想到是什么原因。李经理则还是意气风发,喝酒到最后的时候,我不知道是出于礼貌还是真诚的心,他对我说如果北京的工作不顺利的话,欢迎我回到青岛,他的公司的大门随时为我敞开。我不知道应该是感谢还是荣幸,可是我只是知道这个汉子教会我太多,太多。
我记得那天白衬衫喝到最后喝的东倒西歪的,然后我想把他送回去的时候。他却坚持要去唱歌,我说别了,你是不是喝多了改天吧。李然也是劝他回去吧,我记得他第二天一早还要去内蒙古的赤峰考察样品。可是白衬衫坚持说他要请我们唱歌,而且给我们指定了个什么夜色KTV。我和李然一听这名字就知道这也不是什么量贩的啊,看来白衬衫心里有心事。
当我们架着他坐在了KTV的时候,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一个满面扑粉的妇女,进来满脸开花的说需不需要找几个姑娘陪着。我和李然刚要说不用,白衬衫却抬起头说:“把你们这里最漂亮的姑娘给我叫来”
我接下来就看到成排的女孩出现在我们面前,他们环肥燕瘦的,姿色不同,唯一相同的是她们身材都玲珑有致和充满活力。可是这些人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白衬衫也只是看一眼就来一句:“换”
等换到第三波的时候,我看到老鸨的脸上开始阴晴不定。我走出门的时候,第四波美女穿着短裙正走进我们的包间,而我无暇也无心观看。因为姜微给我打来了电话,我忙着急在这个红尘颠倒的空间找个平静心灵的所在,把这场戏演完。当我终于给姜微打完电话的时候。我回到包间,却发现包间气氛异常的诡异。
白衬衫怀里坐着一个风尘女子在劝酒,李然就坐在旁边劝阻,原本应该陪着李然的那个公主却自己在包间中间开着DJ摇头晃脑的自嗨。我借着闪光灯的闪烁间隙,看到,角落里好像还猫着一个公主,可我等我走近的时候,却发现那女的泪流满面。我奇怪的向座位上走去的时候,看到那个公主的泪水分明是黑色的,原来是泪水冲溃了眼影,我扫了一眼她,让我有种莫名的恐惧感。
白衬衫看我走了进来,便将怀里的那个公主一把推开,然后努力的站了起来,东倒西歪地站起却又坐下指着角落里哭泣的女子说:“江海,我给你介绍一下,我大学同学夏叶,你的师姐。也是我宿舍哥们的女朋友,不对,是曾经的”
我听到这几句话从她口里出来的时候,头脑嗡的一声巨响。下意识的再次看向那位公主,却看到她除了眼妆哭花了之外,也是一身的清凉职业打扮,我还真没有看出来她在不久之前会是我的大师姐。我承认我自始至终还是没有看清楚那女的脸庞,只是她在我面前幻化成又一个白净的面庞,只是脑后汩汩地鲜血流出,我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江海,你问问你师姐一晚上小费多少钱,你问问她出台吗?”白衬衫继续大声说道
我却看到那女子迅速的跑向白衬衫然后打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白衬衫被打倒在柔软的沙发里,但是还是站了起来,走火入魔般的继续喊道:“你这个婊子,你出台吗?”
我看到那个女子走到门口,转头的瞬间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句:“出”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经常会想起那晚的情景,而那个女的扇给白衬衫的那记耳光,我始终觉得也是扇给我的。因为我们太无耻了,我们把一个女大学生怀念曾经纯真年代的权利给剥夺了,她以后的人生会活在尚未麻木的羞耻记忆里,而连带她曾经纯洁的象牙塔生活也变的污点斑斑。
但我相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时候,我那晚对于白衬衫的行为,还是不齿的。我想在他第二天酒醒后,狠狠的训斥他。可惜他没有给我机会,因为他那天之后就从我的生活里销声匿迹了。我也曾经去他租住的房子寻找 ,也曾经去他的工作单位寻找,可是却一无所获。
也许,那个女生声竭力嘶的“出”字,让他最后留在北京的信念破碎了,他曾经无数次的和我讲述过,他们班级七剑下天山的闯荡北京,其中六对情侣,只有他是孤家寡人。他曾经为每一个或者每一对离开了北京的同学哀悼过,不久之前,他还和我说,诺大的北京只剩下他和她的一位女同学了,是她大学时代的团支书,大学很优秀的人,现在在北京工作也不错,只不过和男朋友分手了。我相信当初他幸福地讲给我听得时候,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呆在北京的灵魂依托,可转眼他的灵魂就坠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他的偶像依旧是天使,只不过是堕落的天使。他也屁滚尿流的滚出了这座没有了他信仰的城市,他走的如此匆忙,以至于连和我道别的机会也没有。
写到这里,我手指震颤,感谢那位曾经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我的师哥,我也不知道你最终能不能看到这样的一段文字,可是我还是想说,你知不知道你曾经也是我最初信念所在,是我脑海里保留的最纯的一件白衬衫。谢谢,白衬衫,再见,白衬衫。
我始终觉得北京是一座生活在避孕套里的城市,外面的杂种想通过各种手段进来,进来的杂种却在各种摩擦和快感麻痹之后,不想被射出去。而这个巨大的避孕套,给与我们的只有肤浅的功能性感官,却没有安全,因此我称之为避孕套的城市,而不是安全套的城市。因为它只负责结扎梦想,不负责培育和发酵理想,哪怕一点。
我们的隔壁房间里同样住了一对刚毕业的小年轻,也是外地一毕业来北京寻梦的,可是却经常性得吵架。女孩每次吵过之后,都会红着眼睛找姜微倾诉。我则被姜微撵去做那个男孩的思想动员,我好几次去的时候都看到那男孩在那里玩网游。不过他来北京的时候把大学时代的一把吉他带来了,我好几回本来是想去解开他们感情上拴着的红线的,可是却和那个男孩聊起了音乐,聊起了吉他。好几回我俩反而弹唱起吉他来。这让违背了意愿的姜微很是气愤,反而好多次隔壁房间化干戈为玉帛了,我们反而同室操戈。其实我俩也早就看出了他们之间的问题,男孩其实有些好吃懒做,却又好高骛远。大学学习计算机的他天天幻想着能够进入中关村的一家大的IT企业,然后负责一个大的项目的编程研发,一个项目做完就能满足在北京买房买车的愿望。可惜,他毕业来北京半年了,别说中关村的著名IT企业,就是北京城中村的黑网吧的网管职业他都没有应聘上。刚开始每个周的招聘会还会去参加,后来就只是窝在房间里投投简历,玩玩游戏而已了,时间久了自然坐吃山空。
那个女孩子长的异常的清秀,单眼皮柳叶眉,白白净净,我起初对于她的印象非常的不错。但是后来发现明显的爱慕虚荣,见不得别人比她好,好攀比。姜微曾经询问她从事什么工作啊,她说在一家大型商场从事财务工作,听话音里公司职务不低那样的,这其实让我和姜微挺迷惑的。后来有一次我们狂商场的时候,看到她站在商场出口做收款员。我和姜微笑了笑,善意的从另一个出口结账出来的。
可能是那女孩在那样的工作环境里体验了太多的人情冷暖,当回到家的时候,看到正在打游戏的男朋友,再想想这个月的房租还并无着落。便相互看不顺眼,战争一触即发。
因为他们两个经常习惯性得一进房间就开始吵架,因此那些内容都一字不差的钻进我和姜微的耳朵。
“你又在玩游戏,你怎么不出去找一下工作啊?”女孩凶巴巴的说道
“我在网上投简历了”男孩头都不回一下,往这游戏画面说道
“你怎么这么没有上进心,就知道玩游戏,玩游戏能付上这个月的房租啊”
“哎呀,你有病啊,我任务就要做完了,你把电源拔了”男孩叫到
我接着听到了水杯摔碎的声音
“你就知道做任务,你忘了大学毕业时,你和我怎么说的吗?你说和我来北京,先工作一阵,积攒点经验,然后自己创业,然后住大房子,买跑车。大房子呢?老娘现在就住在这几平米的房子里,翻个身都翻不开。你却连工作都找不到”
女孩大声说道,我心里却有些难受,我转头望向姜微,却看到姜微朝我一笑,我明白这笑容里一脸的内涵。
“我怎么知道北京工作这么难找?我怎么知道北京的房租这么高啊?当初谁让你死皮白咧的跟我来的啊。”男孩说道
“你不要脸,你上我妈家的时候怎么说的啊,你说有一口吃的也是留给我的,你说你愿意为了我付出生命,你说愿意为了我上刀山下火海。可是现在的你呢,连个房租都付不起。”房间那边终于传来了女孩的哭泣声。
“你别哭啊,我不是也在想办法吗,不行,我们就向我爸妈再要点,你也和你妈再说说,再要一点啊,别哭了,关上门,让别人听到了多不好。”
我听到了关门声和女孩子抽泣的声音。
我和姜微四目相对,却也只是相互一笑,因为我们都习惯了,这样的剧情几乎隔几天就会重复一遍。也许心灵受刺激的次数多了,就会顺其自然的产生免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