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打心眼儿里很害怕这个堂姐,即便从小一起长大,即便那么喜欢她。可是她某些时候所散发出来的那股气势实在让他害怕。特别是每年的雨季结束后。她浑身脏兮兮的,一点动静也没有地出现在练武场的时候。
每年雨季结束后的一个月,他都不敢直视凌倾城的眼睛。那时候的眼神似乎看什么都是她的猎物。他不知道每年雨季她都在做怎样的训练,后来偷偷地去看过她一次。他便再也不敢靠近那座山。甚至偶尔做梦时梦见也会被当日见到的景象骇醒。所以他很清楚,凌倾城说要杀他。绝对不是在吓唬他,他甚至不愿相信冷酷无情的那一面真的就是他的倾城堂姐。可是另一面的她却是真真实实地存在着,她为了报仇,几乎快把自己变成了恶魔。
第二天晌午,凌群宇已经遵守诺言离开了云城,凌倾城皱着眉头看着小二送上来的药。终究还是一口气把药喝完。
她其实也不是真的那么无情,凌群宇平日里练功十分懒散。所以造成他的内功上不上下不下的,云城任何一个行走江湖的都能打败他。再加上这小子和自己一样嘴巴不不饶人,也总是冲动。留在云城只能是凶多吉少,更何况她自己身受重伤,自己防身都是问题。还怎么去保全他。
凌倾城也知道凌群宇害怕她骨子里的那抹冷血,才故意装作真的要杀他的模样。
只是。不知道沐蓝琳如何了,她究竟是身体受伤了还是心里受伤了,照凌群宇的说法,她是要等伤愈合了才会动身找她会合了,若是身体上的伤还好,伤筋动骨最多也就一百日,若是被伤了心了,可就有的等了。
她望着窗外的太阳,今日是去不了云崖练剑了,实在可惜了这样的好天气。
她勉强自己从榻上起来,并没有特别的不适,便慢慢移步到窗边,正好看到轩辕万筹走在最前面正从轩辕府走出来,轩辕以痕随后,之后的是蔡坤牵了一匹马,看来是有人要出门。
只见轩辕万筹和轩辕以痕说了什么,左手牵住蔡坤递过来的马绳,然后双腿一蹬地,整个人骑上了马,途中并未用到右手,她一直注视着骑着马离开的轩辕万筹,右手明明拉着绳子却是一分力量没用上,倾城嘴角扬起:我想我有答案了。
当她收回目光,才发现轩辕府前只剩下轩辕以痕一个人,而且他还一直盯着她看,凌倾城微微皱眉,任谁被这般热情的目光看着都会有些受不了吧。
“以痕。”丁可儿从一旁走出来,她见轩辕以痕盯着一个方向出神,便看向那个方向,顿时有些站不稳,她是第一次见凌倾城真正的容貌,只是……这张脸,似乎在哪里瞧见过,她正想得出神,猛然想起小时候那一幕……
那时候,自己贪玩和丫环们玩躲猫猫,藏在爹爹房间里的衣柜里,本来她已经困得不行,却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声,她心里害怕,不敢出去,却是亲眼看见了人生中最恐怖的事。母亲拿着画卷说:“你明知道月娘已经是人妻了,你留着她的画卷有何用,我叶心儿才是你的妻子!”“住嘴,你我虽是夫妻,你可对我有半分的情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只有你那凌大哥,我告诉你,我得不到月娘,也不会让他凌海天得到,我要毁了月娘,毁了凌海天,我要和他们同归于尽,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一起下地狱去吧!”
丁可儿害怕地捂住了嘴巴不敢让自己叫出声来,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掉,当那刻画了漂亮的青花色的瓷器茶壶重重地摔在了她娘亲的头上时,她看到娘亲朝着她摇头。不能出去,娘亲让她不能出去,父亲肯定是疯了,她只是睁大眼睛流着眼泪,却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当外面安静了的时候,丁可儿才敢往外看,父亲已经离开了房间了,只剩下娘亲还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里。
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冲上去“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
“可儿不怕,娘没事儿。”叶心儿伸着手想再摸摸女儿的脸,却怕满手的血弄脏了丁可儿漂亮干净的脸。她把画卷递给丁可儿,上面留下她沾满血的手印:“可儿,你拿着这个,去找……找欧阳姨母,告……告诉她……你爹要……要杀画上的……画上的月姨,让……让欧阳姨母派人……拦下你爹……”“好,娘,您别急,我马上就去,您等着,我马上就去。”丁可儿拿起画便往外跑,先是喊了人照顾母亲,然后到马鹏里挑了马直往城外的欧阳宅跑去。
她学骑马不过才一个月,本来连坐着马慢慢走都害怕,现在她竟然能骑的飞快。
只是,命运似乎和她们开了一个玩笑,欧阳姨母病逝,她只见到那个身穿素服的欧阳小姐,她却是半分不敢提派人救月姨的事,当她再回到丁府的时候,母亲已经断气了。她望着画卷里笑鸢如花的月娘,心底里的黑暗第一次开始发芽,都是这个女人,如果没有这个女人,自己不会见不到母亲最后一面,甚至父亲也不会和母亲吵架,母亲也不会死。
丁可儿望着凌倾城的目光变得有些锐利,那张脸,不就和当年画卷上的女人有五六分像么,原来你是她的女儿,和你娘一样,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你娘抢了我爹的心,你又来跟我抢以痕的心,以痕与我青梅竹马,光这一点,你十个凌倾城都比不上。
丁可儿嘴角的笑变得有一丝诡异,他走到轩辕以痕的身边:“以痕,在看什么呢?”语气里温柔婉转,一点听不出来方才的愤恨。轩辕以痕收回目光:“没什么。”
“刚才我还看见蔡坤在这儿的,怎么一眨眼他就不见了?”见轩辕以痕往轩辕府走去,丁可儿也跟了上去。轩辕以痕只是笔直地走着,本不想说那么多,却还是敷衍了一句:“有件事让蔡坤去办了。”具体什么事,丁可儿没问,轩辕以痕也不打算说,毕竟怀疑自己父亲的事,他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丁可儿一直跟着轩辕以痕一直到他的卧房,原本未出阁的姑娘是不能随意出入男子的卧房的,可是丁可儿从小就喜欢跟着他走来走去,蔡坤在的时候还能让蔡坤帮忙缠着,蔡坤不在,轩辕以痕也是没有办法。
她一进入轩辕以痕的卧房就看到柜子上那个木盒子,顿时十分兴奋:“哇,以痕,你竟然也还留着这个盒子……”丁可儿正要打开,就被轩辕以痕抢了回来:“这个不许开。”
被轩辕以痕这么一说,她倒是更好奇里面的东西了。
“我记得当年蔡坤送这个木盒给我们的时候说要放最珍惜的东西,这么多年来,我都一直没找着最珍惜的东西,最喜欢的东西,这木匣子又装不下……”丁可儿顺势瞄了一眼轩辕以痕,轩辕以痕头也没抬,就当听不懂她语气里的表白,“不知道你这里面放的可是什么珍贵的东西,总该不会是剑谱吧?”
轩辕以痕一阵失笑,当年明明是自己让蔡坤去找木匠做了这个盒子,丁可儿瞧见了是又哭又闹,非要他把木盒送她当定情信物,实在是难缠,蔡坤便只好说这盒子是他送的,若是可儿喜欢,他便再请人做个一模一样的便是。轩辕以痕把木盒放到枕边:“这可比剑谱要重要多了。”
这时,蔡坤急急忙忙地闯进门来:“以痕,找到了!”“找到了?快带我去!”
没顾上还坐着喝茶的丁可儿,轩辕以痕快步地和蔡坤离开。丁可儿正要跟上去,却又止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