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气泡涌了出来，没有等它散尽，齐安双便仰头喝了一大口。苦涩的酒液丝毫没有美味可言，就连平时引以为傲的清爽感，也在这寒冷的冬日失去了意义。

    冬天的大海是灰蓝色的，而天空却是雾蒙蒙的白，中间的那道分界线，像是刻意留出来的标注一样，格外醒目。

    咂了一口酒，齐安双的眉头却皱的更甚。她一向骄傲于自己的酒量，现在却十分厌弃。一点都没有醉的感觉，大脑甚至比平日还要清醒。

    仿佛悬在半空中的楚陌城的身影，夏晓曼躲避的眼神，还有，顾和泽指责着抓着她的衣领的手和那双充满责问的眼睛。

    手指握紧，齐安双仰头一口饮尽酒瓶里的液体，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大声喊叫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其实，她刚刚走出顾家，就已经开始有些后悔。与其说生夏晓曼的气，倒不如说她是在生自己的气。

    楚陌城对于自己来说，不管怎么样，都是遥不可及的身影。她一向性格乖戾，即使隐藏在沉默的外表之下，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向夏晓曼那般活泼开朗，永远挂着灿烂的笑容温暖别人。

    既然对这些都清清楚楚，那为什么还会生气呢？

    眼皮无精打采地垂了下来，掩住灰棕色的眼眸，齐安双的嘴角掀起一抹苦笑。要是自己能明白，恐怕就不会在这里喝闷酒了，也不会对夏晓曼发脾气了。

    “齐安双，”背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齐安双转过身去，看见顾和泽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身影。

    “原来你在这里。”

    顾和泽说着走了过来，仿佛两个人没有吵过架一般，熟稔地一屁股坐在齐安双身边。

    许是终于受不了女人直白的诘问意味的眼神，顾和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眼睛不自在地转着，“我听说你跑出来了，担心出什么事情。毕竟......”声音顿住，他没有说下去，被风吹的发红的脸颊越发红的滴血。

    “毕竟你对我动了手。”齐安双把话接了下去，顺手又开了一瓶啤酒。

    顾和泽没有说话，眼睛顺着齐安双的手望去，才发现齐安双的脚底堆积了一个又一个的啤酒瓶。而一边装着啤酒的箱子，已经少了大半。

    “不介意分我一点吧。”顾和泽问道。

    轻轻摇了摇头，齐安双也没有指望顾和泽能够说出什么来，她继续低敛着眼眸，整个人缩到厚重的羽绒服里，呆滞地望着无垠的大海。

    说起来，顾和泽也和她一样，不过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可怜人罢了。夏晓曼和楚陌城一样，没有过错，只是也不喜欢他而已。不喜欢，不管怎么样都不喜欢，就算是再怎么费尽心机，再怎么付出心血，最终也还是不喜欢。

    浪花一阵又一阵地涌到岸边，又慢慢地消退回去，海鸟发出空寂的低鸣。

    海岸边的两个人并坐在长椅之上，静静地望着海面出神。

    “安双，对不起。”顾和泽忽然开口道，声音像是天空的云层一样低沉。

    手指一僵，齐安双轻轻晃动了一下酒瓶，“没事。”

    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呢？这件事情本来就没有什么对和错。他们都不是小孩子，都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喜欢的人，自己想要的爱情，不是小的时候在购物广场看见的漂亮糖果，对着爸爸妈妈哭闹一会就能得到。

    看着齐安双一脸冷淡的表情，顾和泽抿紧双唇，眼睛里升起些许无奈。

    然而女人脸上的表情足够明显，她已经对那件事情毫不关心，却也自作主张地盖棺定论。自己与其说已经被原谅了，倒不如说是直接被定了罪，再也无法翻身了。

    久久地凝望着大海，顾和泽负气地深吸了一口气。

    海风阵阵涌来，冰冷之中混合着清冽的咸味，顾和泽的大脑变得稍微清醒了一些。他昨天晚上一夜未眠，每晚一个小时，他的心里便焦躁一分，总担心那个自己好不容易争取过来的身影，那份自己梦寐以求的幸运，会被楚陌城毫不费力地夺走。

    毫不费力，顾和泽轻轻咀嚼着这四个字。忽然苦笑着摇了摇头。是了，自己就算再怎么辛苦，再怎么努力，都闭上楚陌城的毫不费力。既然是这个样子，会不会是因为上天注定，他和夏晓曼就隔得太远，远到他跋山涉水，却无法跨越那千丈般的深渊。

    心里的天平逐渐倾移，那天在花架背后听到的话语再一次回响在耳边。顾和泽忽然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齐安双，”他转过头来，看着仿佛女人雕塑一般僵硬的身躯，“我决定了，我打算，放弃了。”

    即使被海风不断地吹拂着，顾和泽水润的嘴唇也依旧十分饱满。此刻它微微张阖，那双明朗漆黑的眼眸，写满了齐安双从未看见过的坚定。

    她心里一震，手里的啤酒瓶脱落在地，橙黄色的酒液流淌出来，倒在光秃秃的草地上。

    惊愕地看着顾和泽笼罩着淡淡笑意的面庞，齐安双不受控制地出声询问道：“你已经不喜欢夏晓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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