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小小年纪的方墨在一个下着大雪的晚上问过方树新，大雪纷飞，到处都是被染上了白霜的景色，已经掉光了叶子的行道树也被白雪装饰得焕然一新。

    方树新那个时候已经冷得直打哆嗦，声音沙哑暗沉，颤颤抖抖的，就连神志都不是很清醒。他说。

    “娃儿，我也想找工作养你，可是咱们是逃出来的，什么都没带，补办？那得回老家，那咱们就没好日子过了。”说完，方树新一阵猛烈的咳嗽，他捂着自己咳得生疼的胸口，躺在只有一层薄薄的毯子上，喘了很久才平静下来。

    “娃儿啊，以后你要自己一个人过日子了，我这辈子都没让你过上好日子，你不要怪我，下辈子，你就不要让我当你爹了，咳咳咳。”男人惨白干裂的嘴唇上因为寒冷，裂了好几个口子，鲜血从嘴唇里渗出来。

    他躺在地上躺了很久，天都快亮的时候，方墨从没有一丝温度的破被子里钻出来，浑身冻得直发抖，嘴唇都被冻得乌青，乌青的。这个点儿了，方树新都没有起来，小小的方墨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等救护车过来的时候，方树新的身体都已经冻硬了，方墨坐在救护车上，在医院的太平间里最后看了一眼方树新，从那儿以后，方树新就从她的生命里彻底消失了，除了手指和脚趾上被冻伤的痕迹能够让她记起自己这几年的遭遇，其余就再找不出方树新在她生命里存在过的痕迹。

    走出医院的那一刻，雪停了，路面上的白雪被滚滚而来的车流给碾压成了黑色，路政在道路上撒着除雪盐，太阳出来后不久，那些晶莹洁白的雪花就化成了乌黑的雪水，路过的行人骂骂咧咧了很久，抱怨积水沾在了裤腿上。小萝卜头一样大小的方墨的手窝在袖子里，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当地的孤儿院很想收留这个看起来长的文文静静的小姑娘，但是方墨死活都不愿意，她想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于是在住进孤儿院的第二个月，她就从里面偷偷跑了出来，也不知道是吃了多少苦，才辗转到了叶城，她是自己跑到叶城市孤儿院求收养的。

    院长是个好心人，在确定了方墨的身份之后，她果断就收养了小小年纪的方墨，再往后的事情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了。上学的时候，总有那么一小撮人，喜欢拿别人的短处开玩笑，常常有坏心眼儿的男孩子嘲笑她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

    方墨也不以为意，她从来都不以这个为耻，因为他们说的是对的，自己就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就算曾经有过，现在自己生活在孤儿院，就算有父母也只能靠边儿站。

    车子稳稳地启动，无论是小徒弟孙如归还是王宇，他们都不敢去打扰已经疲惫不堪的方墨。

    “我们是回队上还是回家？”正在开车的王宇伸手碰了碰看着窗外的孙如归，对她使了个眼色。小徒弟回过头，看着对自己说口型的王宇，她也很为难，回家还是回队上这是个问题，值得思考。

    “回家吧。”正在对口型的两个人猛地一回头盯着突然开口说话的方墨，很快就一眼，王宇就回过了头。

    “好。”方向盘一拐，车子开到了陈萧家楼下。

    因为一直没有破案的缘故，陈萧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了，就是方墨也在解剖室住了好几个晚上。现在家里是一点儿人气儿都没有，而且小徒弟也不放心方墨一个人待在家里，所以就想留下来陪陪她。

    刚才发生的一切，王宇都已经跟陈箫打电话报备过了，一个家里说什么也不能没有一个男人，两个年轻姑娘单独待在家里，不安全，况且孙如归还在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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