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颠簸一路,睡得迷迷糊糊,这时才睁眼看到屋里黑压压跪了一群人,似乎屋外还有,却只有抽泣声,使得不小的屋子也透着难受的压抑,屋里血腥气汗馊气弥漫,却无一人站起。
叶凡个子矮,仔细看看才发现床上躺着一个人,只着中衣,白衣上布满了不规则的血渍。她上前几步,走近了观察其面部肿胀,脸上还有一片腐肉,似乎是个字,口唇肿胀泛白毫无血色,似乎也是有进气无出气。手脚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放置,手指血糊糊看不清。
叶凡轻轻把脉,脉搏细数、四肢厥冷,触及心尖搏动浅快,还好。说实话,对于这种把自己绑来给人治病的行为,她真心不爽,但是看着眼前人濒死状态,也就先不计较那些了。
叶凡看向那个老山夫,心想既然被稀里糊涂掳来,又被错认为隐世高人,不妨先有点底气装一装这高人,于是就先老气横秋的说道:“这里你主事吗?”
老山夫赶紧应和:“在下是这里的院主”。
“他快死了”老院主一通心痛。
“但是还有救。”
老院主又重燃希望。
“不保活,而且得听我的。”
老院主立刻一副赶紧下指示的表情,连连点头称是。
“你让干净的人排成一队,露出手指”。一边说着,不知从哪找来一张纸:“签你的名字”。
老院主一脸懵但还是照做不误。叶凡赶紧把纸收起来藏好,并让人去准备糖盐凉开水高度酒并备开水凉好,人也开始排队了。
叶凡发现没有人手没有时间,只能通过反复交叉验血,找出与床榻之人“他”相同血型的人。同时想办法撬开他的嘴及肿胀的舌头,将大致混好的糖盐水试着灌进去,却引来两声呛咳,混着血吐出来,行不通。
还是抓紧时间输血吧。叶凡拿出管状暗器毛峰,弯了弯,泡入酒精中。一段时间后,取出把一端插入“他”的肘部静脉,另一端赶紧插进一个排队人动脉里,没办法,这样快不是吗?再说看着这人殷切担心的眼神,估计出多少血都行。让下一个人准备好,眼疾手快,直接换人,也就三人后,“他”面色就明显好转,脉搏也较前减慢有力。
叶凡顺手开始检查他的四肢,手腕脚腕捆绑的地方已经青肿起来,皮肤上鞭痕最多,还有几块没有皮,有几处跟脸上一样血肉焦烂,而骨头果然是断掉了,还好骨头断端没有外漏,两个膝盖又青又肿,表皮破损,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打开中衣,眼前的情况让叶凡更为吃惊,刀痕、鞭痕、灼迹、糜烂、脓肿散布前胸,似乎还有一个掌印,总之是没几块好肉。
呃,眼看伤口延续到下边,继续脱裤子检查。让人把衣服全剪掉,还好,虽然有些恶趣味的痕迹,下面也受了不少鞭伤,基本功能应该还在。
仔细清理消毒伤口,剪去腐肉,能缝的地方缝合,包扎好,天已经亮了。随便吃点东西,就搬了把椅子放在床边,和衣而睡,没办法,她才十二岁,熬不了了。
一觉睡醒,发现老院主已经换好锦衣站在床边,而又出现一个更老的白胡子老头坐在床边把脉,见叶凡醒来,立马笑脸拜会:“姑娘真乃神医也,虽然他发烧了,可是脉象已经不像之前细弱游丝,在下虽有良方可退热,但是仍感其脉象虚浮,气血两亏,有转下之势,求请指教”。
叶凡看看这两老头,加一起得有百岁,这点头哈腰的劲,只能“呵呵”了。既然有人捧着敬着、有求于你,何必伏低做小、委曲求全,谁叫他们把自己掳来,没礼貌、缺教养。
摸摸“他”,确实发烧了。
“哼,一句说不清,你去熬点退热药吧,注意不要泻下,他受不了”
稚嫩的声音说着严厉的话,这白胡子居然一点不生气,屁颠屁颠熬药去了。
喂了“他”点糖盐水,叶凡也顾不上吃饭,又找人给他输了次血。顺着骨折断端,捋顺骨折线,复位对合泥巴铁板固定,这真是力气活,如果不是她那不靠谱的爹总是让她被动主动练内力,她绝对是干不了这活。
为了持久战的顺利,叶凡美美的吃了一顿饱饭,还小憩一下。回来后发现白胡子给他灌了药。叶凡又让白胡子整些活血化瘀的药让他每日服用,帮他清理伤口又到日落西山了,嘱咐他们翻身后,叶凡再次和衣靠睡在椅上。
半夜,叶凡被冻醒,发现他睁开了眼,其实由于面部肿胀,只能睁开一条缝。
他一言不语,双眉紧皱,双唇泛白,全身打着寒颤,肌肉绷得很紧,全身大汗,身体冰凉,似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叶凡试着叫叫他:“公子,你醒了吗?醒了就点点头。”
他将头转向一边没有反应。
叶凡揣测,难道是创伤后应激,便轻声安慰道:“你已经安全了,别紧张,我就在这里帮你”。
他仍是不发一言。
既然他不愿说话,叶凡就不再勉强。
叶凡拿出一粒曼陀罗果放在他的枕边,并将一小粒罂粟糖丸放入他的口中。然后叫醒了陪床的莫言,打温水擦身。
莫言知道公子醒了,很高兴,可是看着这一身的伤口哪也不敢碰,什么也不敢说。叶凡只好接过来好人做到底,这几日她是真心累啊,可是他好不了,她就回不去,所以只好认命了。
他除了肌肉总不自觉僵硬外,还挺配合,像是习惯了受人伺候或受人折磨。但是只要碰到伤处,他都要皱眉半天,他的身体一直很凉,严重的时候眼眉甚至会结一层霜,以至于她都担心这个人会不会哪天真的结成冰。
叶凡确实是在伺候人,也折磨人,没办法,伤口需要消毒不是,腐肉需要去掉不是?这大腿根也得擦不是?莫言就会来回递毛巾,别的连手都不敢上,唉,真以为她身为医者百无禁忌吗?
重新包扎,活泥巴,固定,多喂了点糖盐水,早春夜里还是很冷,叫莫言又加了床被子。
看到她任劳任怨、不问东西,俩老头是又佩服又感激,几次想要下跪,都被叶凡拦下,这不是折她的寿吗?
十日下来,他大好,虽然他的身体还是凉冷如冰,怎么暖也暖不热,但是伤口已经长好拆线,莫言也学会怎么喂饭、护理四肢及基本康复活动。叶凡考虑也该秋后算帐了,她把老院主叫来直奔主题。
“你们公子已经大好,你把我掳来,现在怎么说?”见老院主又要跪,叶凡赶紧拦住。
“神医救小侄一命,定当重谢,有什么需求尽管提”。
叶凡抬抬眼皮,这诊金要多少合适呢?狮子大开口吧,有点落井下石,不要吧,又觉得意难平。于是作沉思状,故作深沉的说道:“现在还没想好,这张白纸上,你已经签了字,等我想好了想要什么再写上去,放心不会让你做坏事或者做不到的事,那没啥意思。”
老院主当即冷静下来,这是被拿住了啊,正沉思中,只听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可以”。
叶凡看了看这声音的来源,这是他伤后第一次说话,声音低沉有些沙哑。可能感到了他人的目光,他将头转了过去,不再说话。
老院主听到这声后立刻眉开眼笑,马上答应叶凡,并准备亲自送叶凡回京都。很细微,老院主没注意,但是叶凡发现他的手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