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如影随形(第2页)
然而,面对他的温柔与细腻的感情,她感到震撼也感到无措,觉得欣喜又觉得矛盾;在爱与恨之间,其实她心里很明白的知道!恨意凌驾在爱意之上。她恨他,却也渐渐开始爱上他,这种痛苦的矛盾随着一天天的相处愈发明显。
早知道会这样,她就不该因一时情动而轻率答应他开出的条件。
与他无关……一连串冰冷的回应令柏仲气馁不已。“我不得不承认你很有伤人的本事。”一次又一次的试图接近却被她一再以冷漠打退,不会心灰意冷的简直就不是人而是神;但因为他是人不是神,也因为投入的爱已无法控制自如,所以他的心灰意冷等倍增加。“你不单单只会伤人性命,还很会伤人的心。”
潼恩听着他心灰意冷的指责转身背对他,却无法止住双肩莫名瑟缩的颤抖,伤痕累累的一颗心又被狠狠地划上一刀,新伤加旧伤,早教她痛得不能自己。
微颤的双肩突然被人从后头以万般珍惜的方式搂抱入怀,寒冷的背脊紧贴在炽热的厚实铁壁上,她无力再承受更多,只有挫败地将全身重量交给搂抱住她的人,侧起头偎在他肩上,无言地承受冷与热的冲击。
“为什么要虐待自己也让我痛苦?”低哑轻柔的询问缭绕在她耳际,像道和着热气的丝绒,轻拂过她耳垂,重重敲击她内心深处早已冰封、害怕再受伤害的柔软。“你对我并非没有感情的是不是?为什么要躲避?为什么不坦然面对?”
“不,我没有。”她不知道自己是凝结多少勇气才能将这句话说得不带一丝感情,将一份赤裸裸的情感硬生生推离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比起她第一次被迫在自己的生命与所饲养的宠物生命中作抉择而痛下杀手时的痛苦还痛上千百倍,为什么这些痛苦总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她生命中出现?“放开我,你身上还有伤。”
柏仲扳过她的身子与他面对面,什么话也没说便低头攫住她的唇,没有一点温柔,只有气愤与伤心。
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正视他的存在?他现在甚至不敢希望她会信任他,只要她在意他,哪怕只是一点点,都是他最大的愿望。
“唔……”被吻得全身发软的潼恩如同在大海中沉浮的船难者,无助地偎向最近的浮木紧紧攀附,十指深深陷入他的皮肉,其中有一只手正巧压在柏仲的伤口。
“喝。”柏仲在唇舌交缠之间痛呼,但他立刻决定忽视强烈得足以令他昏死的痛楚,这点痛比不上被她冷冷推拒在外所受的心痛。
直到潼恩因手上莫名的湿漉而逐渐清醒,鼻间嗅进的腥甜气息同时拉回她的神智,她猛力推开他。
“我……”她盯着手上的鲜红,再看向被推坐在床上的柏仲。
柏仲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胸口,忍不住自我调侃:“看来我们相处的日子得延长了。”
潼恩将阴夺魂离开前交代她的伤药一并带进房,柏仲早已脱下染血的衬衫,打着赤膊等她上药。
“别再接近我,那只会让你受伤。”潼恩取出具止血效用的药膏抹上他的右胸,再佐以含消炎杀菌效果的粉末喷洒其上,然后进行包扎。“不想死的话就安静养好伤,去做你自己的事。”
“如果不试着让你正视我,那我真的会受伤。”贪婪地看着蹲身为他包扎伤处的潼恩,光是现在只有他的影子能完全笼罩她,就令他激动得直谢天。天可怜见,如果能让他理智一点、无情一些,今天他就不会爱得如此小心翼翼。
“我不可能接受你的感情,我对你也不会有感情。”
“如果没有,你为什么哭?”
“我没有。”
“我为你挨枪的那一晚你没哭?”柏仲遂将当晚昏迷前还记得的情景,转述给她知道。“记忆犹新吧!还是要我再挨一枪让你复习一遍?”
“不要用虐待自己的方式逼我。”必要时,她会不顾一切离开。
“我也不想。”柏仲看着她熟练地将绷带打结。“但是如果不这样,你根本不将我放在眼里,你被逼得痛苦,我何尝追得容易,而这一切全因你的怯懦逃避。”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无论是精神或情绪已然被逼到最高点而无法排解的潼恩愤怒大吼:“是你先忘了我!忘了曾经答应过我要回来救我的!是你让我等了又等、盼了又盼,却一年又一年的失望、一年又一年的绝望。是你让我在黑暗中伸出的手迟迟等不到救援,被迫任由黑暗吞噬,终至无法自拔!是你彻底将我遗忘、扼杀我俩的过去!你让我恨了你十几年,现在却要我接受你的感情。你凭什么说得出口?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你说啊!”
“潼恩……”她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你再说一遍!你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再说一遍!”
潼恩挣开他失控箝制住她的双手,明显的恨意与矛盾的感情交杂,击溃了冷凝的面具,吼出经年累月的怨恨后,她只觉得全身乏力,无心再多说什么。
“放开我……我再也受不了……受不了了……”她可以背负沉重的死神罪孽,可以冷眼欣赏人将死前的挣扎,但她无法承受来自于他的一切。
在对自己承认对他仍有感情后,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她注目的焦点,在移不开目光的同时,沉陷的速度也等比加快,若不是性情惯于淡漠,她会比他更执拗于感情的追逐;可是……爱他的同时,内心也因为恨他而矛盾地相互交击,她看不开过去,说什么也无法忘怀那一段过去,她忘不掉!
她的话和阴夺魂对他说的事情联想在一起,非常容易即可得到一个答案!
“你恨我!”为什么会这样?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因为我就是那个答应回来找你却食言的人?我,就是那个背叛你的人?”震慑在这项消息里,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
他曾经气愤地想着,如果有一天遇上那个害惨她的人,他会为她讨回公道,结果呢?事实却如此伤人,那个让她痛苦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他就是那个让她万劫不复的人?
相信我,太早知道对你而言会是一种痛苦的折磨……他终于明白阴夺魂说这话的理由。
潼恩双手捂着脸,不让脸上的痛苦表情被他窥见,她无意说出这件事,却在情绪失控的情况下贸然出口。她原想就这样将往事埋在心底不再提起,想在所有事情完结之后带着这段记忆回法国继续她亡命的生活;可是……说出去的话永远也收不回来……在无可避免的情况下,她还是冲动地说出来了……
“我!很抱歉。”除了这句话,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虽然我真的对与你相遇、并给予承诺这件事没有印象,但让你变成今天这样完全是我的错,你会恨我入骨也是应该的。”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再要求她接受他的感情,早在十几年前他没有记忆的时候,他就已经丧失这资格了。
“我会联络阴夺魂请她回来。”他退离床铺,现在的他连碰她一下的资格都没有。“所有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你仍然有权利杀我泄恨,我不会再问为什么;对你造成的伤害,如果有比让你杀了我更好的方法可以补偿你的话,请告诉我,我会设法去做,只要你能开心、能减轻伤痛,哪怕只有一点点都好!”语未说完,潼恩纤细的身子冲向他,圈住他的腰与他的身体相贴,一连串的动作让他错愕不已。
“不要再说了!求你不要再说了……”她千不该万不该贸然将过去的事一古脑地说出口,造成两人痛苦是她的错,原以为自己够坚强的,然而在面对感情的冲击时,她仍是怯懦无助的小女孩。“抱紧我,别让我再想起恨你的理由,我不要恨你!我不想恨你!”
“我要如何抱紧你?”柏仲询问的语气里包含深沉的悲哀。“戕害你人生的元凶的我,要怎么说服自己再张开双手拥抱你?”他握住她双臂,狠心将她难得主动的拥抱推离。
“柏仲……”
“为什么我想不起来?”过去的记忆该死的遗落一段空白,这是他内心唯一一个不欲人知的秘密,一直以为它是无关紧要的,但事实并非如此,它甚至是所有事情的关键。“该死!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到底为什么?
自他有记忆以来,黑街就是他的家,索靖就是他的兄弟,尽管知道自己并非东方人,但他只是将自己视为被遗弃在台湾的外国弃儿。在黑街里这种身分多得不胜枚举,他当然不以为意,对于空白的过去他也没有探寻的打算,因为比起无法记忆的过去,更重要的是不可测的未来;但他却怎么也没想到这段被遗忘的过去,竟然有着自己对一个女孩的承诺以及他对一个女孩的背叛!
他无法原谅自己,绝不原谅自己!
是他亲手让一名死神诞生……
“恨我,那是你该有的权利。”她该恨他的,若不是他的遗忘,今天的潼恩不会是嗜血的杀手;若不是他的背叛,今天的潼恩可以活在阳光底下,享受普通年轻女子所能享受的一切。“不要停止恨我,你该停止的是!爱我。”他明白她爱他的程度浅得如同一张薄纸,他不值得她爱,因为他这个爱她的男人即是当初伤她最重的男人。也好,动的情浅,伤的也不会太重。
柏仲自嘲地想着,或许让他在短暂间像名狂徒般注入毕生爱恋、终至没有获得回报是为了教训他,将她过去所受的痛苦反植到他身上的报应。
“柏仲!”
“对不起。”柏仲拉她入怀,俯首便是一吻,浅得有如蜻蜓点水。
就当是最后一次亵渎她,让他有这个权利和她吻别。
“不要停止恨我,潼恩。”他抚摸她雪嫩的脸颊,绿眸依依不舍地凝视着令他心动也心痛的容颜。“无法请你爱我,至少也请你恨我,从今而后,只恨我一个。”得不到她的爱,就让他得到她毕生的恨吧,对他而言这也成了另一个奢望。
潼恩没有答腔,被他言行里的绝望深深震慑,两人之间,究竟是谁对不起谁?又是谁该恨谁?她茫然了,因为突然感受到他的痛,感受到他蜻蜓点水般的吻里的离别意味,她有些慌了!
“潼恩?”柏仲低头盯视静止不动的潼恩,不确定地轻唤:“潼恩?”
下一秒钟,潼恩因痛苦而略显干涩的唇主动迎向他,细白的手臂紧紧箍在他颈后强压下他的头。
“潼!唔……”
“抱我!”在生涩的索吻空隙中她喘息道:“让我恨你入骨,终其一生恨你……”
柏仲反手抱紧她颤抖的身躯,绝望地听进她的要求回吻她,普通情人间做的是“爱”,而他们做的却是!恨。即便如此,他仍遵循她的要求,因这是她第一次对他提出的请求,而且他的身体早在承认无法自拔的爱着她时便渴望她。
“恨我,不要忘了恨我。”不要求爱,他只要求她恨他,只有恨没有爱也好过被遗忘。要求完这份卑微的在乎后,他低头覆盖她的唇。
潼恩模糊地听进他的请求,无暇在爱恨之间挣扎,柏仲的热将她整个人融成一滩不断沸腾的水。
而水,是没有思考能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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