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仲和潼恩连袂出现!老实说,她并不意外。
“好久不见了,两位。”阴夺魂看清来人后立刻打开大门,漾起天人般闲适的淡笑,迎接两位久久不见的朋友。“我已经等你们很久了。”
“你骗我。”潼恩一开口就指向她,没有和好友重逢的喜悦,也没有控诉的意味,只是淡淡陈述事实。
阴夺魂莞尔一笑。“这叫做善意的谎言。”事实证明她这谎言说对了。“你们需要机会不是吗?这是我身为命运之轮的责任。”她侧身让两人进屋。
“哈啾!”一进门,柏仲冷不防打了个喷嚏,在潼恩要求见阴夺魂时他早有觉悟,会和花草过敏症再见。
“老毛病还没好啊?柏仲。”南宫适调侃的话从客厅连接的温室里传入,斯文俊逸的脸上永远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嘲弄道:“完全不符合你一身黑衣的模样。”
“调侃我对你没有好处,南宫适。”
“愈来愈禁不起玩笑了。”明知这一年多来柏仲的改变,南宫适哼声冷淡道,看见他身边的潼恩他刻意扫过装作没看见。
“南宫先生……”阴夺魂当然知道他之所以别开脸不和潼恩打照面的原因,但感情的事能够怪谁。
俊秀的眉峰微耸,轻淡的语气添上一点不满。“不要叫我南宫先生。”
“很多事不需要那么介意的。”阴夺魂还他柔柔一笑,并未给予正面回应。“要求别人改变之前自己要先有所改变。”
“你!”
扳机扣动声打断南宫适接下来的抱怨,黑瞳顺着声源看去,正是他不想理会的潼恩。
“不准凶她。”虽然已经听柏仲告知南宫适和夺魂的事,但她保护好友的意念仍然未减。“否则我杀了你。”
就在一瞬间,一个不知名的物体打进她的枪管内阻塞子弹路径,接着南宫适淡然的声调扬起:“保护她是我的工作,没你的事。”他宣告他的保护者的身分。
“大家一起喝杯茶休息吧!”整个火爆场面的主要当事人偏偏最像无事旁观者,悠哉端出四组瓷杯与一壶飘着淡香的菊花茶。
柏仲立刻抽走潼恩手上的枪,不是怕她真的开枪打伤黑街同伴,而是怕她手上的枪自爆。
“你做什么?”她问,不懂他突然夺枪的用意。
柏仲没有回答,枪口朝手掌敲了几下,一颗褐色的小球掉落他掌心。“这是什么?”绿眸闪着一丝微怒,他摊开掌询问南宫适。
南宫适耸了下肩膀。“向日葵的种子。”
“我不准你伤她。”
“你知道黑街不会放过她。”别怪他杀风景坏了重逢的气氛,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谁犯了错谁就该负责。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跟黑街毫无过节。”
“因为你,阿道夫?菲佛逃过雷拳的追击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他冷哼一笑,之前的悠然恬淡早化为轻烟。“你可知道这一年来柏仲遭受多少暗杀?”
“摄魄!”柏仲大吼南宫适昔日的称号,通常如果不是他大怒,这些属于黑街的名号不可能出现,也因此南宫适很轻易便得知同伴正处于极度不悦中。
潼恩仰脸看他,视线锐利的盯住。“阿道夫没死?将报复目标指向你?”
“没有。”柏仲不真切地咧嘴一笑,怪罪的眼神投向南宫适。“看样子今天来的不是时候。”他牵起潼恩的手准备离开,再待下去只怕什么也瞒不过。
“柏仲。”阴夺魂插话进来叫住他。“潼恩不喜欢被蒙在鼓里,坦白是和她相处最好的方式。”
柏仲苦笑,爬梳了下闪亮的金发。“可以的话,我不想让她知道。”
“独自承担并不是保护她的方法。”阴夺魂走上前想拉回潼恩,谁知走到一半就被南宫适拉住,只能站在他身边无法再上前一步。“潼恩是闻名国际的潘朵拉不是吗?保护她最好的方式就是相信她的身手。”她眯起眼,温暖的眼神柔和地投注在好友身上。“你是不是想这样告诉他?”
隐约猜知柏仲有事相瞒而微怒的潼恩在听到这一番话之后还能如何,阴夺魂的确说中了她的心思。“你总能推测到我心里想的每件事。”
“我了解你的程度比你了解自己的程度还深得多。”阴夺魂微微笑着,始终不曾因为场面气氛改变而有所变动。“我担心你说不出口。”
“嗯。”潼恩颔首承认。“这些话我的确说不出口。”她仰起头双眸盯着柏仲。“你想自己告诉我还是要我亲自去查?”
他还能有什么选择?“阿道夫没死,隐身暗处在道上放话以一百万美金买我的命。”只怪他当初没有将全部心力放在扫荡他的势力上,如今被他追杀也是意料中的事,怪不了谁。
“这全因为你一时兴起又突然停止的猎杀游戏,让阿道夫心存芥蒂、格外小心,相对的增加雷拳的危险。”南宫适故意加上一笔,惹来柏仲一记警告意味浓重的白眼。“我说的是事实。”
“摄魄!”这回他真的生气了。“闭上你的嘴。”
南宫适脸色未变,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对准他的嘴弹进一颗药丸。
他皱眉,被口中苦涩恶心的不知名东西弄得直反胃。“你给我吃了什么?”
“独活,降肝火用。”
“你!”他正要开口指责南宫适时,潼恩一手拿回他未曾松手的枪枝。“你要去哪里?”看她的脸色他也猜得出她想做什么,却仍因担心多余地问出口。
“我没做完的事我要亲自结束它。”她丢下这么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直往大门走去,还来不及打开大门,握枪的手即被柏仲拉住。
“我不准你去。”
“你说过你会陪我,难道你又忘了?”冰冷的金瞳透露显而易见的怀疑,淡漠的口气彷佛早预知会有今天这种情况发生。
被她如此不信任的反问刺伤,一时间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你还是认为我不值得信任是不?你还在等着看哪一天我再次违背承诺是不是?”
“我没有……”
这样迟疑的反应还能说没有吗?他摇头,“我说过你不擅长说谎。”他放开她,心灰意冷到了极点,绿眸竟显得空洞,彷佛心被掏空了似的。“原来你还是不信任我。”牵强扯开一抹难看的笑容,他转身离开。
“柏仲!”潼恩冲动地出手拉住他,却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她该说些什么话,才能抵过之前脱口而出的无心之论。“我……”
柏仲缓缓的扳开她的手,冷凝的目光不再有之前投诸于她的温柔,无边无际的目光彷佛被抽去所有生命力一样,只剩一抹极难看的笑容,他淡漠道:“他针对的人是我,与你无关。”与你无关……想不到他也开始说起这句话来了。
他转看向阴夺魂,像在托付似的说:“把她交给你了。”
笨潼恩!阴夺魂暗骂道,对于柏仲的请托只有接受的份。“我知道了。”
离开前,虽然心里明白向她解释再多对她来说也是空言,她永远不可能信任他;但是他真的不想让她误会,就算明知道自己在她心里早有定位!
“潼恩,我只是不想你贸然行事,没有别的意思。”如果没有她一句不信任的问话,他接下来要做的便是请她与他一起面对,怎料!
这世间仍有许多不能尽如人意的事情是不?
他举步,自动放弃踏入她的世界,因为她永远不会接纳他。
冷清的上弦月在没有星辰点缀的夜晚独自挣扎着发出一点光亮,该死的正切合他现在的心情,坐上窗台一脚踏在上面、一脚任其垂在半空轻晃的柏仲无端埋怨起无情无欲的自然景象。
右手从口袋取出装酒的铝罐,按开瓶口仰头灌进烈酒,左手则拿着随身的打火机把玩,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燃火光,随身带酒的习惯来自于好友索靖,至于打火机!则是为了配合索靖的烟瘾。
今夜应该大开所有电灯让室内一片灯火通明才对。新月的惨澹光芒和手上时起时灭的火花只让他更觉得自己可悲可叹。
瞧瞧他为这惊鸿一瞥所付出的代价!一条命、一辈子的感情、一年多的自责与内疚、一年多的孤独与相思苦,结果呢?他闭上眼,后脑勺重重敲上窗与墙连结的死角!唉,还是别想的好。
爱情伤患需要什么?温柔细心的照顾吗?这问题突然浮现在脑海,是他前往旧金山和索靖见面,在某天夜里看夜景时索靖问他的。
他是怎么答的?
有人认为柔能克刚,再怎么千疮百孔的伤只要有人温柔以对、处处呵护就能痊愈;也有人认为刚能断刚,受过同样伤害的人聚在一起相互叫骂,舔舐彼此的伤就能结痂脱落……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是这么说的。
那么他现在算不算是伤患呢?又该以什么方式减轻疼痛?
潼恩踏进一室漆黑的屋内,轻而易举地看见坐在窗台、沐浴在昏暗月光下的柏仲,她不敢有一丝迟疑,脚步毫不犹豫地走向他。
双眼紧闭的柏仲并没有真正入眠,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在这么狼狈的时刻见到她,怕自己会再一次冲动地留住她,然后再一次被她的不信任伤害。
告别阴夺魂紧跟在他身后回来的潼恩,一路上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不再露出方才那样落魄的表情,彷佛失了魂似的空洞,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他被她的话狠狠扼杀了生命。只是一句话,怎料竟然对他有如此强大的杀伤力!
那么过去和他的争执里,她对他说的不信任岂不更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