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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老家在西北，一个极度缺水的镇子，走八十公里能看到一条小河，到了深秋还没等上冻就干了，明年开春才能来水。 .”

    王振靠在金属的墙壁上，看着应急灯微弱的亮光，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真讽刺啊，一个从最干旱的地方跑出来的汉子，最后却葬在了大洋深处。”

    “哈哈哈，咳咳……老子小时候上学，老师说大海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水潭，当时全班同学都笑了，怎么可能，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水潭，我就没笑。”

    “你反应慢吧。”

    应急灯闪了一下，韩江挪过去用力拍了拍，顺势坐在了王振对面。

    “我爸在我小的时候就常说，镇子旁边的沙漠有多大，东边的海就有多大，所以老师不说我也相信。我爸这辈子的梦想就是攒点钱去东边看海，可最后也没实现。”

    “你当兵这么多年都没带他来看看？”

    “我当海军的第一年，我爸带队进沙漠当向导，就再也没回来。”

    舱内又恢复了死寂，艇身已经达到了最大的形变量，再也没法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了。

    “你知道我第一次亲眼看大海是什么时候吗？都22岁了，军校放假我自己跑去大连看海，根本就他妈不是蓝的，跟我家旁边的小河沟一样，浑浊的发黄。”

    “让你失望了吧，北方的海就是这样。”

    “后来我溜达到了一个小山头，回头的时候看见了大海真正的面目，一眼望不到尽头，越远越蓝，直到和天空接在一起，我在那个山头看了整整一下午，就像小时候坐在房顶看沙漠，时间久了根本就没有什么景色，但就是不想走。.”

    “我是看着海长大，估计这辈子也看不到沙漠了吧。”

    “跟我一期一个已经转业了的兄弟跟你一样，他是海南人，这辈子没见过沙漠，也没看过下雪，他说他特别羡慕我，见过无尽的戈壁，也见过白雪皑皑的大漠。”

    韩江觉得自己还算幸运，见过了大海，也见过了大雪，这样来看，人生是不是也没有什么遗憾了？他自己默默摇摇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想拼命逃离的圈子，可能恰恰是别人魂牵梦绕的天堂，别人厌倦了的故乡，也可能是你心心念念的远方。

    现在的韩江只想回家。

    大概24小时之前，王振刚刚发出最后的集结指令，船尾方向也在震动中触底，核反应堆舱室发生泄漏爆燃，还没来得及收到警告，火焰就喷涌而来。

    王振第一时间顶着烈焰去关上了舱门，大火也给他带来了致命的伤害。韩江看着眼前像一团黑炭似的王振，他知道自己应该是这条艇上活到最后的人了。

    “我那截烟是不是掉了啊，江你给我找找去。”

    韩江挣扎着撑起身体，应急灯却突然熄灭了，整个舱室除了夜光的指示标志，一片漆黑。

    “这么笨呢，找到了吗，别让水泡了。”

    看来王振的世界早都是一片漆黑了，眼泪顺着韩江的脸不争气地流了出来，他从口袋里掏出来半截德芙巧克力，摸索着塞进了王振的嘴里。 .

    “已经都让水泡开了，你要是想吃烟叶子我给你捞点。”

    王振把巧克力扔了过来，韩江并没有接住，掉进了黑暗中他也懒得再找。

    “这是活人吃的，你自己留着。”

    “不知好歹，你看咱俩谁像活人？”

    “你不能放弃，傻孩子，当年我在三亚备航赶上台风，在码头固定缆绳的时候不小心被吹海里了，我飘了一个星期，就是凭借着坚定不移的决心才等到了渔船把我救上来，在我的指引下，渔船也平安回港。”

    “别逗了，你那个一等功全军都知道了，人家渔民以为是个干树枝飘着呢，一想大海里哪来的树干啊，这才回头救你，捞上来的时候你早就不省人事了还指引呢。”

    “妈的最后时刻了也不让我吹吹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