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胡滢疑问。
“负责配药的是典药局的普通吏医士,只要蔡留镇坚决否认与他有关联,坚持这一切都是吏医士用药错误,就可以将所有罪名推到吏医士身上。只凭这个,我们扳不倒他的。”
“那要怎么做才行?”胡滢双手环抱胸前,问。
“没办法,他看起来急功近利很好对付,其实是个老狐狸。”秦翎墨捏着眉心揉了揉。
胡滢大吃一惊:“什么?!他是狐狸?!我怎么没看出来啊?”
秦翎墨怔了下,想起眼前的翩翩俏佳人正是青丘山狐仙。想了下后试图跟胡滢解释清楚:“我说的老狐狸不是那个意思,这只是个比喻,比喻。”
胡滢望着牢房顶想了想:蔡留镇突然冒出狐狸耳朵跟尾巴,双手握拳放在脸颊旁,身子扭来扭去地喊:我是老狐狸呀我是老狐狸……
青丘山狐女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已经唰唰往下掉。
“你怎么了?”秦翎墨抬眸,他刚才在沉思中,没注意到胡滢的幻想。
“没事……接下来要做什么?”胡滢问。
“现在最紧要的是皇上,他现在神志不清,即便把证据呈上去也没有,而且拖得时间越有五石散效力越大,到时候再想戒除就难了。必须先让皇上清醒过来。”
“那你的意思是,我潜到皇宫里把小皇帝扇醒?”胡滢做了个扇巴掌的动作。
秦翎墨咳嗽一声,卷起书简轻轻敲了下胡滢的额头:“不要这么粗暴,而且这也没用。起作用的办法就是解毒。服食五石散之后,必须要服用大量温酒来发散效力,如果在酒里放进解毒药的话……”
“小皇帝就能摆脱五石散的侵蚀。”胡滢一拍巴掌,转身就要走。
“等等。”秦翎墨拉住她的手。
“还有什么交代?”
“没,没有了。”秦翎墨骤然收回手,就好像胡滢的手里攥着炙热炭火。他侧过头,唇线紧抿,伸手胡乱地揉了揉头发,似乎在为刚才的表现感到懊恼。突然脸颊上一热,胡滢凑过来亲了一下,随即冲他眨眨眼,便再次化成红色云雀,飞出牢笼。
秦翎墨望着云雀消失的痕迹,伸手握了握脸颊,嘴角不自觉地就翘了起来。
夜半时分,月朗星稀,宽广的皇宫内阴影重重,如鬼魅般随着熏风微微颤抖。巡视的侍卫走过青石路板,清寂的脚步声久久回响。
然而长乐宫里并非全部静谧无声。在皇帝寝宫深处,倪御人摇摇晃晃地站在层层纱幔间大嚷大叫。
“快,快拿酒来!朕还要喝酒!快给朕拿来!”
他声音已经被过量酒液侵蚀地沙哑难听,有着不属于这年龄的颓废与焦躁。他满脸通红,只穿了件白色单衣,即便如此他似乎还是觉得浑身燥热,双手扯开衣领,袒露着胸膛跟半个臂膀。
太监们并不敢太接近,因为皇上随时都可能打人。有时候仅仅为了一个眼神就会被暴打一顿。
“来人啊!”小皇帝还在咆哮,他这时已经不像一国之君,不像十二岁的孩子,而是个酒鬼或者癫狂的疯子。
他踉跄着走了几步,不小心被脚底的纱幔绊倒,摔倒在长榻上。额头磕在扶手上,痛得小皇帝立刻哭喊起来。
有人从重重纱幔中走来。
“皇上。”
“……谁?”倪御人抬起头,他的意识有点模糊,最近脑袋里总是有迷雾缭绕,让他难以集中精神。他睁大眼睛,看见有个穿鹅黄长裙的女子靠过来,手里捧着酒壶。
“快点!让你们快点……”倪御人伸手就抢过来。对着酒壶嘴便是一通猛灌,酒液顺着嘴角滑落。
旁边的胡滢叹口气,好好个孩子折磨成这副模样。就算有神仙辅佐,也必定会成为废人。到时候他会死得更惨,完全沦为别人刀俎上的鱼肉。
她掏出手帕俯身擦了擦小皇帝的嘴角,扯过绸缎单被给他盖上。解毒酒里有镇静成分,倪御人很快就开始犯迷糊,朦朦胧胧中,他只觉得有双温柔纤白的手帮他掖好被子,还将他散乱的头发理顺好。
他看不太清,但蒙着水雾般的视线里呈现出个被柔和白光包裹的女子,很温暖,很舒服,那种感觉他曾经感受过,就在记忆最深处,最深处……
“娘,娘……”
胡滢听见倪御人的呓语,此时熟睡的他终于又恢复成孩子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