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衣服被弄脏了。”离开偏街的顾夜发现衣角染上了一丝血迹,虽然不明显但他不想就这样出现在胡滢面前,只得暂时打消回到忘忧酒肆的念头。
他并不担心八重樱,就算面对十几名高手她也能全身而退,何况这不过是小混混。他不是伟大圣人,生活在弱肉强食的关外草原,就像他们的图腾信仰般,只有成为狼才能活下去。留着些人活口搞不好他们就会去报官,万一牵动北唐朝廷……他作为少狼主,必须避免所有可能存在的危险。
走在繁华的街市中,顾夜看似悠哉暗中却仔细观察着周围情况。为了便于管理,那些需要长期滞留白芍城中的外族人都聚集在纳金街暂住。
顾夜溜达过去一看,就见几名衙役正在与纳金街坊长交代什么,旁边个还有几名戴着毡帽的胡羌商人。
顾夜没有凑过去,而是在旁边的摊贩旁装作要买东西,等那衙役离开后。他才慢慢靠过去,装作跟胡羌商人随意地搭讪。
“唉,还不都是说什么现在情况乱,让非北唐国人暂时撤出京中,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大老远地跑来还没赚什么钱,我的货都还剩了不少就开始轰人……”胡羌商人唉声叹气,愁云惨淡。
又寒暄两句后,顾夜便借故走了。看来北唐已经开始驱逐外族人,差不多也该离开了。可是……
顾夜在匆匆的人群中站住脚步,脑海里闪过胡滢的笑颦身姿,她就像茫茫草原上升起的银月,那皎洁莹亮的光辉就是她眸底的神采,那朦胧幽然的美丽就是她的身姿。
他从来没遇到过哪个姑娘会给他这么大感触,只不过是想起来,心脏就已经在胸腔里加剧跳动。
如果离开也许就意味着再也不想见,毕竟北唐跟岚瑾,不止距离问题。
可越是如此,他越觉得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尖弥漫,像虫蚁攀爬,酥痒而心悸。
顾夜慢慢走着,在转过一处路口后不知不觉中走到了玄心正宗的道观门口。前面是相当宽阔的前庭阁台,正围聚着不少民众,拉家带口,男女老少全都有。而在人群中央,有穿着海青色法衣的男子正俯身为信徒祈福。
玄心弟子们维持着秩序,并将刻着平安的桃木符分发给民众。
“哎呀,只要被那位大人摸过头顶,小孩子就能健康无灾呢!”抱着孩子的小媳妇跟身旁的大嫂念叨。
“就是啊,我也给我那挨千刀的老头子祈上一福!最近身体一直不好,药都吃尽了,唉!”
两人边说边跟顾夜擦身而过,探讨着关于祈福的话题。顾夜一时好奇便也跟了过去。他耳力很好,很快就将大致情形弄清楚。那站在台中央的是玄心正宗宗主肖洛。
他每月中旬都会在这给人们祈福。据说这算是小福节,而每逢正日子又或者朝廷督办,还会有大福节,到时候会更隆重。甚至周围城镇的民众也会赶过来只为见肖洛一面,得到他一句赐福。
“求求您了!救救它吧!兽医都说不中用了,可俺们乡下人就指着这大牲口种地呢,没了可怎么活啊!”
突然人群中爆出男人的嚎啕大哭。一辆小推车分开人群,推到了肖洛跟前。玄心护卫雨幕跟万心一伸刀鞘,将那痛哭流涕的男人挡住。
推车上横躺着一头黄牛,眼睛凹凸,口吐白沫,看样子是已经不行了。对于庄户人家来说,一头大牲口相当全家财产,没了耕地的劳动力那只能等死了。
“雨幕,万心,你们让一让。”温和似晨阳的声音响起,顿时还在议论纷纷的民众们全都闭了嘴。
“是,宗主。”雨幕跟花开收回刀鞘,退回到肖洛身旁。
庄稼男人还在扶着车辕哭,他看见肖洛走过来,便想上前抓住他的衣袍,却被旁边的雨幕伸手一挡,拦住了。
肖洛瞥了雨幕一眼,并没说什么。只冲那庄稼男人微笑,轻轻点了点头。那男人顿时就觉得一股清流拂过心头,就像正夏日劳作一天后痛饮冰凉麦酒,清凉沁心。他站起身,有点愣愣地注视着肖洛。
玄心宗主俯下身,伸手放在黄牛脖颈上,轻轻抚摸。他的神情柔和平静,嘴里似乎还念念有词。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顾夜也极为关注。他们岚瑾虽然不信奉玄心教,但他们的信仰旨在万法同一,只要顺应万物,那么什么的宗法都可以接受。
随着肖洛的抚摸,刚才还奄奄一息的黄牛突然喷起气来,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光彩。片刻它挣扎着居然要站起来。庄稼男人大喜,连忙过去抱住老伙计。肖洛从怀中掏出一张紫色符纸,旁边的花开已经端过来一碗水,恭敬地递给宗主。
肖洛接过来,将紫符在水碗中一转,清澈的水瞬间化成青紫色。他将水碗放到黄牛嘴边,咕咚咕咚很快就喝光了。
“它已经没事了。你也不要怪兽医,是你半夜赶车撞上鬼差,一时恼怒,给你点苦头吃吃。你的牛根本就没病。”肖洛边说边将水碗递给雨幕,又掏出枚桃木符:“将它挂在车头吧,可以趋避一般的鬼怪邪魅。”
“谢谢,谢谢活神仙大人!谢谢大人!……”庄稼男人千恩万谢着要下跪,一把被肖洛扶住。
男人又是一通感激不尽,鼻涕眼泪糊了满脸。肖洛并不以为意,挑起一抹明润安详的笑,叮嘱着日后注意事项。男人千恩万谢后边带着他的牛跟推车走了。
肖洛回身要回到台中央去,周围的信徒民众簇拥着,想要跟玄心宗主说上几句话,或者摸摸衣角也好。雨幕跟万心犹如两尊门神,牢牢守护着肖洛。
顾夜看得惊奇,也就跟着人流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一直缓缓前行的肖洛突然停顿脚步,转头望向人群,他的目光落在顾夜身上,谦和清润的脸上露出几丝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