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息一声,伸手将倪御人扶起来。
小皇帝想什么,秦翎墨很清楚。那封圣旨上的的玉玺印是真的,很难不让人生出些不好的遐想。父子间还能有隔阂呢,何况君臣之间最为微妙。平衡一旦打破,芥蒂丛生,日后社稷不稳。小皇帝知道秦翎墨的能力与权势,若是他转而与朝堂其他派阀勾结,那小皇帝的江山就要坐不稳了。
这一招叫苦情计。古往今来多少能人谋士都折毁在这道壁垒上,飞溅的血肉模糊了仁义宽厚,最终成了帝王霸业脚下的累累白骨。
秦翎墨很想说,皇上您何必如此?是非黑白我又如何分辨不清?我图谋一切无非为了国泰民安,守土开疆。您是未来的明君,我又有何理由反叛?
但话虽如此,有些话却是不能点破的。自古王公贵胃的情分真中掺假,假中藏真,很难一言而定,不如难得糊涂。
倪御人起身,苦情要适可而止,过了就是虚假。他走到桌案前将那封圣旨拿来递给秦翎墨。
“相父可有法子扳倒幕后主谋?”倪御人抬头盯着秦翎墨,谨慎而仔细地端量着他的神情变化。
见秦相沉思不语,小皇帝转而表现的极为愤怒,眼中闪过忿恨的光:“朕身边居然有这等蛀虫!朕绝不姑息!”他一拍红木桌,缠枝青花茶盏一颤,茶水泼洒出来。
“押张德开进来!”
帐外一阵吵杂,片刻,先前那个掌印太监被五花大绑地押了进来,羽林军中郎将金啸将他往前一推,一脚踹过去,那捆成粽子的太监就往前一扑,摔了个狗吃屎。
“皇上,人带来了。”金啸揖手行礼。
那张德开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半张脸肿成猪头。他双手反剪不好爬起来,被金啸从后面一拎后脖子,又将他给提溜直了。这么一抬头,就正对上倪御人沉冷的目光,小皇帝虽然年纪尚幼,却已经有种压人的气势,让张德开猛地一哆嗦。
“你若老实交代,朕姑且饶你一命。”小皇帝压着火气质问:“若是举报有功,朕还赏你。”
张德开颤了颤,低下头不说话。
“说!是谁让你假造圣旨的!”金啸揪着他的衣领,厉声训斥。
掌印太监咽下混着断牙跟血水的唾沫,特别有骨气地梗着脖子喊了一句:“要杀便杀,来什么废话!”
“呵!你还挺有骨气,你知道这是谁吗?好好看清楚,这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宰相,秦相!他可是有十八般整人不带重样的酷刑绝技,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你最好还是招了,不然死的太惨,下了阎王殿都没人敢收!”
金啸猛地一拍太监的肩膀,一向爽朗阳光的脸上阴测测的,尤其是在提到秦宰相时,那神色就像地狱来使,随时准备将看不顺眼的拽进死亡深渊。
“咳……”秦翎墨微微一咳嗽,神情不善地瞪了好友一眼。
掌印太监一哆嗦,颤抖着瞄了秦翎墨一眼,半个身子就软了,某种骚味伴随着液体弥漫开来。
“快说!谁叫你陷害朕跟相父的!”倪御人上前一步,眉含雷霆之怒。他到底是孩子,已经沉不住气了。
掌印太监抖了抖,目光闪过一丝决然,头猛地一扎。秦翎墨眸光一沉,疾声喊道:“不好!他牙齿有毒!”
金啸闻言立刻一把扼住张德开下颌,企图掰开他的嘴巴。然而太监已经下了死心,双齿几乎要咬碎,血顺着嘴角流淌下来。金啸完全没办法,最终眼睁睁地看着太监死瞪的双眼慢慢黯淡下去。
“没救了。”中郎将叹息一声,松开手,掌印太监软倒在地,已经七窍流血,脸色死灰。再摸脉搏,已经气息全无。
“混蛋!”倪御人气愤得踹了尸体两下,他原本也没觉得能顺利得到幕后情报。既然掌印太监敢做这种事,那势必幕后安排严密周详,可眼看着死无对证,气得又是猛踢几下。
“皇上息怒,臣已经预料到会是这种结局。”秦翎墨神色平静,俊美容颜波澜不惊。蔡留镇要是这么容易就被揪住狐狸尾巴,他早就被扒了朝服,碎尸万段了。
一想起狐狸,他脑海里闪过胡滢嫣然一笑,双眸如清泠水月,波光潋滟。顿时心底一暖,嘴角微微扬起。
这微妙的变化没有逃脱倪御人的注意,他敏感地察觉到有什么事让他的秦相心情很好,那瞬间的柔眉轻笑是从来没见过的。
“相父,是想起什么吗?似乎心情很好?”
“啊……没什么,臣失礼了。”回过神的秦翎墨低头一拱手,再抬头已经神情如初。
“皇上,臣虽然没有直接法子扳倒幕后,但我们却可以敲山震虎,顺藤摸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