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药局
白杨拿着锤子心不在焉地一下一下碾着捣药钵,将那些黄白色药材捣成粉末。这工作虽然重要却很无聊,一想到从今往后日复一日都要在这小小的药房里重复着这些动作,将那些药材或碾碎或切断,摆放进器皿里,封存,记录。然后又是一轮重复工作……
他就有种想吐的冲动。
尤其是在胃里没食物的时候,更加重了呕吐的感觉。就在白杨拼命与自己饿抽了的胃抗争时,一股油香四溢的味道弥漫开来。白杨抽了抽鼻子,胃部传来咕噜咕噜两声。
“哪来的烧鸡味……真香啊……”他喃喃低语,再也无心捣药,四处张望着味道来源。
“找什么呢?”突然之间,胡滢的脸凑到白杨跟前,将小典药吓得一撒手,药锤子就扔了出去,在空中留下优美的飞行轨迹。
“小,小胡姑娘?!”白杨显然还记得她,应该说,怎么也不可能遗忘的。
“瞧我带了什么来?”将手里的烧鸡拎到白杨面前,不出意外地又是咔嚓一声,白杨张嘴就是一口。反正现在典药局里也只有他自己,也不用在意什么吃相不吃相。他一向信奉饿了就吃,吃饱了才能更好的干活。
“小胡菇凉,泥怎么出现在这……”边吃边说话,含糊不清的声音包裹在撕扯的鸡肉里。胡滢嫣然一笑,伸手指了指他身后:“当然是有人找。”
白杨毫不自知地转头,然后在看见身后人的瞬间脚一软,嘴里的鸡腿啪叽掉了。
“宰,宰,宰相大人!”
鸡肉碎末随着气流喷溅出去,秦翎墨神情平静地伸手擦了下脸颊,又极为平静地开口:“好吃吗?”
白杨不知道该摇头好还是点头,喷了当朝黑心宰相一脸碎渣,搞不好连今晚的月亮都看不见了。白典药立刻转头望向胡滢,祈求人道援助。
“翎墨,你别吓他了。”
“我没有啊。”秦翎墨面无表情地耸耸肩,随后又将目光对准白杨:“我吓到你了?”
后者额头冒汗,明明只是淡然无波的视线却有种被俯视的感觉,白杨赶紧将最后一口鸡肉咽下去,咧开塞满鸡肉丝的白牙:“没有,绝对没有!”
“有事要请你帮忙,走吧。”秦翎墨依然是审讯犯人般冷凝淡然的神情,仿佛只要跟他走出一步便就此万劫不复。
胡滢轻轻叹口气,虽然面对自己是轻松活跃很多,但对待其他人还是冷着脸,当恶人当得太久,面具已经成为习惯。她蹿下桌子,跳到秦翎墨身旁,伸手一把扯住秦翎墨的脸颊,使劲往旁边一拉。
白杨顿时绷不住,像煮开的小水炉般发出噗噗噗地笑声。又怕得罪宰相,双手紧按嘴巴。没想到胡滢并没就此收手,反而加大力道,让秦翎墨的鬼脸更加诡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典药一下笑喷了,抱着肚子直捶地。
“……胡滢!”
“我这是让你跟别人多多交流,你看你总是黑着一张脸,别人当然怕你喽。”胡滢松开手,攀着秦翎墨的肩笑盈盈的。
秦翎墨瞥了她一眼,想了想,转头望向白杨,嘴角轻轻向上翘起,扯起一抹微笑,声音似乎也柔和几分:“你笑够了吗?没笑够我帮你啊。”
“哈?”白杨还没从秦宰相那微笑惊魂中回过神来,还处于茫然无措状态。就见秦宰相笑容可掬地俯下身子,轻声说:“卸掉下巴。”
“够,够够了!绝对够了!”
“走了。”
“可是……”白杨想解释自己还有工作。
已经走出去几步的秦翎墨回头又是微微一笑,白杨顿时浑身一颤,二话没说跳起来跟在身后。
“墨墨笑起来很好看啊,你为什么跟见鬼一样?”胡滢不解。在她眼里,秦翎墨是多姿多彩并且生动活泼的,也唯有在她面前才如此。
白杨双手摩挲着胳膊,低声回答:“这不是样貌的问题,宰相大人自然是一等一的容姿,只不过若是不笑我觉得自己还有几分生机,一笑我就有明年此时吃纸钱的感觉。”
“有吗?墨墨心地很好的,有时候还笨笨的。”胡滢歪着脑袋想想,怎么都觉得是白杨小题大做。
“那是只有小胡姑娘才这么认为吧?当然,宰相大人绝对是好官,不过……”白杨停顿了下:“离着好人……”
“你是说我不是人?”一声凉凉的声线从前面传来,惊得白杨又是一激灵,立马高举双臂:“您是人,您绝对是人,一鼻子俩眼四条腿的人!”
秦翎墨翘了翘唇角,什么都没说。
白杨按着胸口,惊魂未定。而旁边的胡滢突然一语惊醒梦中人:“你刚才说墨墨四条腿,你是在暗指他是畜……”
白杨怪叫一声连忙捂住胡滢的嘴。
秦翎墨转头望过来,目光牢牢锁在白杨的那只手上,眼眸微微眯起。白杨出于食草动物对危机的敏锐感觉,立马撒手,然而还是晚了。他几乎要怀疑秦宰相会凌波微步,瞬间闪到他跟前,像是要直接截断白杨的手般死死攥住。
“再敢让我看见有什么不妥,直接砍掉。”